也許是幻覺，也許因為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下人類感覺的靈敏度已經提升到了極限，杜炘覺得自己不但能聽到自己心臟超負荷運轉血管施壓讓血液流動的聲音，以及每次肺部都膨脹到最大才能夠勉強提供的空氣衝過鼻翼的聲音，甚至手腕上那個滴答滴答不停歇向前走的指標的聲音。

導彈如約而至！

就在杜炘帶著許文博和仲明穿過了基地和生活區之間的那道牆，剛剛邁出了幾步，身後爆炸聲和氣浪似乎同一時間傳過來，沒有給人一點準備，杜炘就感覺自己被掀翻了出去。

整個人滾了一圈三百六十度。杜炘在這幾秒鐘都是斷片的狀態，仲明已經不知道被衝擊到哪裡去，唯一還能記得的就是右手死死的把許文博勾住。

許文博在爆炸這一刻的反應也是一樣。

咳……咳咳……

當意識回爐的一瞬間，杜炘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壓上了一個千斤重的大石頭，無論如何用力都無妨讓肺吸到哪怕一口空氣。第二個感覺就是暈，看不清楚東西的暈，似乎一下子變成了近視眼，周圍的一切都朦朧而模糊。

杜炘以為自己狠狠的甩了甩頭，但其實只是慢慢的左右搖動了一下。杜炘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鼻子和耳朵都開始有血跡滲了出來，這是爆炸的物理傷害，如果有條件，醫生絕對會要求杜炘靜臥等待救援，以免內臟出血或者是顱部損傷加重。

但，杜炘怎麼可能靜臥。

手邊的許文博很明顯已經失去了意識！但還在。

一隻腿跪著，另一隻腿卻怎麼都不聽使喚的抽了兩下挺直著，杜炘勉強撐起自己左右看了一下，還好，仲明雖然飛了出去，但是就落在不遠的沙地上。而死活，抱歉，杜炘現在完全顧及不了。

杜炘的左眼的眉毛間因為剛剛被掀翻的時候撞到了石頭而破了一個大口子，不知道是否也劃到了眼睛，畢竟，現在全身上下都是傷口的杜炘，痛已經不足以形容了。被血液覆蓋的左眼睜開也看不見東西。

杜炘只能眯著眼睛，摸索著自己一直不聽使喚的右腿。腳踝處已經像個饅頭一樣腫起來。之前在中控室爆炸後就扭傷了的腳剛剛又被撞到，腳踝錯位所以導致無法站起來。

咯嘣的一聲，杜炘也不得不透過一聲嚎叫來釋放過度疼痛造成的壓抑，畢竟，自己對自己下狠手把腳踝上上去，就是杜炘，不到逼不得已，誰願意這樣折磨自己。但是現在，三個人，兩個都半死，只有依靠杜炘。

身後，可能還會有第二次爆炸，第一次爆炸產生的火焰也快速的藉著植物傳播，如果坐困在這裡，無非是被炸死還是燒死的區別。杜炘是唯一能夠帶著許文博和仲明逃出去的希望。

單膝跪在地上，也就是杜炘的手勁才能把雖然身材瘦削但其實並不輕的也是個成年男子的許文博給提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抓緊了許文博無力垂在自己胸前的手，杜炘總算在讓人發瘋的疼痛中站了起來。

一步……兩步……三步……

時間可以過得很快，也可以過得很慢。

海已經出現在了天際線的盡頭，但是低著頭艱難前行的杜炘卻不知道，杜炘只知道一腳跟著另一腳，哪怕是機械的，但是再艱難，再打晃，杜炘都在向前。左手已經快兜不住仲明的上半身了，仲明的機械腿在杜炘走過的路上留下了深深的兩道痕跡。許文博的傷口流下的血混合著杜炘瘦的傷讓杜炘的上半身已經紅了一片。

再堅持一步！再堅持一步！也許這一步永遠不會到頭！但也許下一步就是光明！

這樣的杜炘，出現在碼頭等候的張龍眼裡，這個漢子，自己被人拿槍頂在背後，自己被救的時候都沒有落淚的漢子，此刻，看到杜炘，卻已經溼潤了眼眶！

“老大！”

當自己的左手被掰開，仲明的重量被張龍接過去的時候，杜炘其實還是懵的。那是一種像是彈簧被超過極限的拉扯之後而無法恢復原型的懵。

張龍的人已經出現在了杜炘的眼底，但是聲音卻像是飄在幾公里外。但是杜炘知道這是可以信任的人，杜炘憑藉著本能和張龍一起奔向了碼頭！

如何上的船，又是如何開的船，這些杜炘統統的失去了記憶！

在杜炘暈倒前的最後一秒，眼睛裡唯一的景象就是身後因為第二枚導彈而徹底被摧毀的基地，明明是暴力的武器，卻能開出紅豔豔燦爛的花朵，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漿滑動水的聲音，這是杜炘再次恢復意識第一個感受到的聲音。

輕柔緩慢，規律的水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