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裡開始磨稻草,用稻草碎沫摻一點玉米棒子麵煮成餅。再後來,每天喝的粥都是灰乎乎的,棉籽、豆腐渣、樹葉啥都有,甚至有的也不知道是啥做……
人們肚子太餓,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這可不是一頓不吃。管它是什麼,大人小孩子吃起來不管不顧。
可它們依舊算少量!
人們得想盡辦法活下去。
比如,張彩雲母女,都靠著一處雪地裡的發黴豇豆,在屋裡頭小鍋偷偷摸摸煮來吃,才勉勉強強過前面那段時間。
張隊長眼淚嘩啦啦掉,問道:
“咱家給的那些紅薯呢。”
“哥,別提紅薯,災難最能看得清楚人心,是我命苦!”
張彩雲捧著裝南瓜稀飯的碗,並沒有哭,她眼淚早就流光。
災難過後,張彩雲婆家裡回來五個大姑子,都是她丈夫的姐姐妹妹,拖家帶口的,加上本來的三兄弟,一家人天天鬧得不可開交。
平日裡看到的都還是人,這兩月徹底變成畜生。孃家給她紅薯,都被她們分食得一乾二淨,她根本不能碰上一把半塊。
本來可餓著肚子過冬的糧食,被極品家人們,生怕別人多吃一口,一直吃一直吃,沒幾天吃得差不多,不得不跟著其他村民一起吃腐爛黑糊糊。
多虧張彩雲丈夫一直惦記著她們母女,才得空有幾口吃的,比如紅薯葉、紅薯藤、玉米渣類的。
可惜世道越來越艱難,冬季全都是雪,連野菜都沒有,村裡樹都進小高爐,樹葉得冒險爬雪山才行。
至於後來——
三歲娃娃都知道,亂吃就會生病!
因飢餓而患病的越來越多,比寒冬受涼受冷還可怕。
有人因飢餓難忍,胡亂吃植物充飢,結果中毒,臉腫成豬頭,頭變大一圈,通常這類吃草藥可以消腫。
有的人卻吃爛食物中毒,呼吸困難,面部發青,根本無解藥產品。
有的人吃麩糠草根等,解不下大便,甚至大便直接結成石頭、艱難掏出來硬邦邦,或得重病腸梗阻。
……
赤腳大夫根本忙不過來,他們同樣也餓著肚子,最主要是草藥有限,很多人只能自己想辦法。
人類的腸胃適應力超出想象、人類的求生慾望特別強,除去身中劇毒,大部分熬過來的人,只是重度營養不良,渾身浮腫,就像如今的張彩雲一樣。
但是她的丈夫還是不幸走了,女兒還是生病鬧肚子。
提起這些悲傷事情,她的眼淚珠終於流下來,大哭大鬧大喊大吼,一會哭一會怒,像個瘋婆子嘮叨不停,徹底發洩些心底的委屈。
其他人也只能靜靜聽她講述,那些令人悲傷與憤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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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彩雲夫婦已儘量把‘好東西’,給幼小女兒吃——食堂的灰糊黑糊幹,這些還是兩口子偷偷摸摸存下的。
之前有紅薯雜糧等糧食,食堂打回來的黑糊鬼糊,臭氣熏天,家裡沒人願意吃。
張彩雲丈夫堅持頓頓都去打回來,然後偷偷摸摸放在屋裡床下藏起來,晚上就堆放在窗前等它風乾。
日積日累,黑糊灰糊存起來,而且成黑糊幹灰糊幹,雖然它又黑又苦又臭,但在飢腸轆轆情況下,它成為張彩雲母女救命稻草。
忽然張彩雲安靜下來,語氣平淡地敘述這一段經歷:“輝子(張彩雲丈夫)他沒吃,黑糊幹灰糊幹都是我們母女兩吃,最先是吃挑揀灰色吃,然後是淺黑一點的,三更半夜清水煮了吃。味道我也記不得,但是似乎有紅薯與蘿蔔的味道。”
她以為輝子是有好吃的,捨不得給她們母女,還天天跟他鬧呢!她心裡恨得牙癢癢,差點半夜一鋤頭把他打死。
“到後來,又黑又腐爛的,只能先用清水浸泡,淘洗以後,把臭苦味沖淡再煮些吃。又難聞又難吃,欣丫頭天天哭鬧得慌,被那些畜生狠罵好幾回。後來她卻吃得越來越香。因為黑糊幹灰糊幹越來越少……”
嘶啞的嗓音好無起伏,卻直戳人心窩窩。
除去在屋裡頭,專心致志給季欣針灸的白老爺子,屋裡所有人,包括剛從外面回來的文景深父子,也淚流滿面。
黑糊糊!
灰糊糊!
給村裡牲口吃,它們恐怕都吃不下,人怎麼能吞嚥得下去呢!
不幸的事情很喜歡接二連三發生。
張彩雲丈夫吃不明植物中毒,渾身發燙、紫色腫大,只能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