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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容易嗎?你說我容易嗎?撿破爛要撿出一家人的伙食費,還有兩個姐姐的學費,我容易啊?白天我就收破爛,晚上翻垃圾箱,你呢,你在幹嘛?讀書?讀個屁書!大著肚子回來了,好,不讀了,連婚都沒有結,未婚生子,我放過一個屁沒有?姐夫當時幹嘛呢?當兵呢,志願兵,說過了多少年就可以國家安排工作。結果呢,復員,屁都沒有,到我們家來,好,兩閒人帶一小孩,跟家裡每日裡做白日夢。那個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要徵求我的同意?我有沒有把你們趕出去?有沒有不讓你們住家裡?收廢品,你不肯幹,髒啊,臭啊,沒前途啊,成。我拿錢給你做超市,乾淨了,清爽了,是不是,舒服了,當老闆了,有面子了,是不是?”

遠帆越說越激動,詹玲蒼白地辯解著,沒有一點精明的樣子。

“大姐也是,大專畢業,工作都找不到。我說行,到店裡來,或者跟二姐一起經營超市。不肯。大姐想要個穩定的工作。好,沒關係,我姐姐,養得起我養,養不起我也得養。更何況大姐從來也不挑三揀四。最後,好不容易找個事業單位,先當臨時工,後當合同工,最後轉正式工,哪一個步驟,不是我跟著姐姐拎著禮品挨家挨戶地送?然後找個姐夫,一二等殘廢,仗著他是土生土長的長沙人,就把你娶回去了,啊,咱家這鮮花,就插那牛糞上,我有沒有把你關起來不准你嫁?”

詹燕又開始哭了。詹玲一邊安慰大姐,一邊罵遠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滿嘴噴糞。我倒是開始理解遠帆了。他那些蠢得要死的舉動,原來都是有理由的。

遠帆拖著我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又殷勤地問我要不要喝水,又說這兒氣味難聞死了,要帶我回去。詹爸爸詹媽媽不依了,攔住遠帆,說這事還沒有完。又說我已經答應了,讓他結婚生子,我跟他,做地下情人。當然,他爸加上一句,反正現在養二奶包二爺的也不少,多給點錢,不讓我委屈就是了。

我還沒開口了,遠帆就爆了,跟他老爸吵了起來。

說老實話,遠帆到底做生意的,口才並不太差,只是說話不夠動聽,但是說起來,還是頭頭是道。老頭子老太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詹燕詹玲開口幫腔,說的,無非就是倆男的在一起不正常,不能結婚,被人家笑死,生不出小孩等等。說到後來,老太太激動了,說早知道會這樣,生他的時候就把他放馬桶裡淹死。

我低著頭,默默地想著。實際上,同性戀的父母擔心的幾乎都一樣。兩個男的,在中國,還是被斥責為噁心的存在。就算有人同情,那數量還是很少的。而且,結婚生子,對中國的父母而言,簡直是大過天的一件事。沒有兒子,有時候會被惡毒的咒罵。瞧那些超生的,哪個不是為了傳宗接代?斷子絕孫,生個兒子沒□,這種話,在許多中國人,尤其是保守傳統的中國人那裡,是最惡毒不過的詛咒。

一般的男女,會考慮門當戶對,考慮性格,考慮相貌,考慮工作,考慮經濟收入社會地位。而男男和女女之間,這些都是再小不過的問題,簡直是小菜一碟。性別,是最重要而且幾乎是無法跨越的障礙。

他們家吵鬧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集中在子孫後代的問題上。我覺得有些滑稽。如果我找個女人,最大的問題恐怕是我的失明。而在詹家,這個,完全被無視。

房子裡火藥味越來越濃,遠帆哇哇大叫,那四人加起來還沒有他的嗓門大。這樣不行。我得出手了。於是,我大聲喝道:“遠帆!”聲音之響,宛如炸了個響雷。

遠帆安靜了。我站了起來,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很緊張地問:“怎麼啦?不舒服?你再等等,我再吵吵,他們就會答應了。”

“死都不會答應你!”那四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我抓住遠帆的手:“你等等,我來說兩句,好不好?”

“我靠,你可別瞎編。”遠帆低聲說:“我估計,你已經瞎編了不少話了。”

我不理他,只是對著他的家人說:“詹爸爸,詹媽媽,燕姐,玲姐,你們先……聽我說說好不好?我……並不知道遠帆以前沒有告訴你們他的事,我以為他說了,他比我大好幾歲,應該早就說了,所以,我沒有想到要面對這種狀況。”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往前走一步,斟詞酌句地說:“我跟我媽說的時候,遠帆是陪著我的,我以為,面對你們,遠帆也會帶著我……所以我著急了,怕他出什麼事。心裡也很怪他。我雖然是個瞎子,好歹也是個男人,為什麼他就看不起我,覺得我沒用,不能跟他一起承受這一切呢……剛才我想了想,總算明白他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