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通的聲音在密林中響起,緩慢而低沉:“西盛日益強大,對大定早有虎狼之心,而國朝日益衰弱。這幾條霧嶺礦脈,乃是兩國相爭的關鍵。但以國朝現在的情況,若是明明白白得到了這幾條霧嶺礦脈,不出一年,西盛必發兵入侵。兵者,乃流血之事,若有可能避免,就一定不能出現……”
所以沈度聯合呂鳳德在霧嶺布了這樣一個局。
此時,在西疆這裡,霧嶺礦脈的準確位置已經得知;遠在江南,銀庫事已經爆發,京兆的戶部尚書已經換了人。那麼這幾條霧嶺礦脈的開發與延續,就只會落在新任戶部尚書柳縉雲的手中。
柳縉雲與張龜齡太不同,這幾條霧嶺礦脈落在柳縉雲的手中,絕對不會張揚,西盛絕對不會得知這幾條礦脈到底有怎樣的礦藏,也不會得知大定因為這幾條礦脈有了怎樣的的發展。
更甚至,在沈度的計劃中,這幾條霧嶺礦脈的真正情況,就連崇德帝都不會清楚。柳縉雲有足夠的本事,將霧嶺礦脈的實情掩飾下來。
西盛的發兵。大定的帝王。這都是沈度深深忌憚的地方,也是霧嶺計劃出現的初衷。
“呂鳳德彙報的礦脈位置,還不是礦脈真正所在的位置。在接下來的計劃中,戶部會秘密派遣運轉司。暗地負責開發霧嶺礦脈事宜。之所以做這麼多事情。只是與盛烈恰恰相反而已……”傅通繼續說道。
盛烈有滔天之恨。選擇了要西盛來陪葬;而沈度和呂鳳德等人,所做的一切,都是選擇讓國朝的承平長久。再長久一點。——就算不長久,也要足夠保住百姓。
傅通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朱宣知的頭頂,最後說道:“殿下,滅國太易,守國太難。你看,即使盛烈被關押在大定天牢裡六年,即使他已經死了,但埋下了西盛的死因。而守住國朝則是有多難,你老師墜崖了,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有你不認識的人,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朱宣知向前傾著身子,將傅通的話語深深刻在心頭。他不笨,不用更加明確了,他已經知道了那四個“為何”的答案。
在傅通說完了所有的話語之後,朱宣知又深深朝傅通一拜,說道:“多謝老將軍訓誡。我……終生不忘。”
朱宣知清楚,傅通願意在這個時刻對他說這些話語,主要還是因為沈度。因為沈度,他來到了西疆,親眼見到了西疆的情況,也深刻知道了西盛的情況。
在眺望西盛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那麼深刻地認識到:他是大定人,他腳下所站的土地,屬於大定。
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麼事,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事,銘刻在他身上的印記,就是“大定”這兩個字而已。
朱宣知側過頭,遙遙望著霧嶺深崖的方向,心裡默默唸道:老師,我明白了。
明白了,你為何不將我送去萊州,而是將我帶來西疆。只有來到這裡,來到大定與西盛交接的地方,我才能真正明白,我是誰。
褪去身上所有的頭銜,我只是大定人而已;除卻身上所得的一切,我唯有大定而已。
在這密林深處,一老一小不再說話。唯有山風穿林而過,彷彿在應和著朱宣知的想法。
……
……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爬下深崖的人上來了,然後換人下去,然後再上來,再換人。如此迴圈反覆,深崖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仍是一無所獲。
曲玄和如年都沒有力氣再攀爬深崖了,他們只能一直站在崖邊,指揮著一個個尚能支援的沈家暗衛往下爬,不肯歇息。
第一天過去了,第二天過去了……
時間越久,希望就越渺茫了。到了第四天,曲玄和如年等人的焦灼,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們不可抑止地流下了眼淚。
過去,潤州神醫鍾豈曾跟他們說過,一個人被困住,不吃不喝三天就是一個極限了。就算沈度有武功在身,但他落下深崖,已經四天了,誰敢說是怎樣的情況?
曲玄和如年無法想象,卻不得不想,如此一想,悲傷便怎麼都止不住了。
深崖邊上,還有傅通和朱宣知。這幾日,傅通都沒有離開,只是略略休息,剩下的就是與傅懷律等人不斷研究霧嶺深崖的情況。如此費心耗神,使得他看起來更老邁了。
朱宣知雙眼通紅浮腫,他曾有多平靜堅強,此刻就有多悲傷脆弱。但他無法攀爬懸崖,他所能做的,就是堅信著沈度一定會沒事,死死守在這崖邊等待沈度出現。
無比的焦灼、至微的希望,使得深崖邊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除了偶爾下達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