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很多,卻沒有想到秘書省採風如何有益於民,卻沒有想到秘書省官員能為百姓做些什麼。他作為秘書郎,掌教經籍圖書,又可以為百姓做些什麼?
顧重安想到那幾個窮苦孩子為什麼沒有卑微了,因為他們正在接觸書籍,正在觸控著知禮明理的經脈。書籍經義所以存焉,並不只是為了佐王用,它最純粹最重要的作用,是導人知理。可是,秘書省做到了這一點了嗎?並沒有。
秘書省歷年採風、記錄時俗、豐充藏書,的確事件功德事,但對大定百姓來說,他們可受過這些功德恩澤?並沒有。
顧重安在晉州這裡見到的,就沒有。
普通百姓子弟止步於縣學、州學, 掌握越來越多知識的,是那些有權有勢有財的人,他們只佔了大永百姓極少極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有心求學卻是無門而入的人。就像在巷子裡求學的那幾個小孩子一樣。
鄭時雍將太原府治理得算好了,在晉州這裡,普通百姓依然是求學無門,那麼在大定其餘八府,又是如何呢?
顧重安越是想到這些,腳步便越是沉重。這些,在來到晉州之前,他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接下來這些天,人知理、官學艱難、文道王用等在他腦中竄來竄去,令他處理採風一事都心不在焉。直到葛洪和藹地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顧重安才稍稍回過神來。
“下官沒事。請大人放心。”顧重安這樣說道。
他所想的那些事,很難對旁人道,況且他也只有個朦朦朧朧的想法,卻也沒能抓住。就更不知道對葛洪說什麼好了。
“沒事便好。晉州這裡似乎要比京兆熱一些。還有幾天就可以返回京兆了。再忍耐忍耐。”葛洪這樣笑著說道。他還以為顧重安這些天蔫蔫,是因為受不了晉州的環境。
顧重安諾諾稱是,感激葛洪的體貼。他真的是個和善的上官。
其實比起心裡的憂思煎熬來,身體上所感受到的炎熱,真的不算什麼。
顧重安總覺得他腦中所想的那些事,是應該有辦法的。應該有辦法讓百姓從書籍經義中受益,應該有辦法為普通百姓求學導一條明路,但是這個辦法是什麼,他總覺得腦中朦朦朧朧,一時抓不著。
這一日傍晚,顧重安又來到了那個巷子。這一次,他沒有見到老人家在那裡耐心教著什麼,只見到那幾個小孩子可憐兮兮的,其中有人在竹椅上蜷著,還有人“吧嗒吧嗒”地掉著淚。
這是怎麼了?
當顧重安這樣問了之後,幾個小孩子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他們靠攏在一起,緊張地看著顧重安,這緊張裡面明顯有著害怕,似乎擔心顧重安會對他們做什麼一樣。
這些孩子的表現,與上次見到的相比,差別太大了。驟然改變,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顧重安放柔了語氣,笑著問道:“我和老人家是相識的,不然也不會來找他,他去哪裡了呢?”
顧重安長相不如顧重庭俊朗,也沒有顧霑和善慈眉偶露威嚴,他是端方敦厚,給人一種穩重感,讓人能夠信任。
果然,那個為首的小男孩謹慎地看了顧重安一會,才像下定決心一樣開口道:“周爺爺不在這裡,他被衙門的人抓走了!”
小男孩的話一說完,旁邊幾個小孩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們全都雙眼通紅,有個最小的還“嗚嗚”大哭起來,鼻涕都流了下來。
“被抓走了!周爺爺被抓走了……”“爺爺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悽悽慘慘的哭聲四起,顧重安沒有兒子,他從來都不知道男孩子的眼淚,也會說來就來。
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顧重安耐著心安撫著這些孩子們,從他們口中拼湊出事情的始末。待知道發生什麼事後,顧重安便覺得怒氣上湧,本來敦厚的臉看著竟有些嚇人。
還在流著鼻涕的小男孩,一見到顧重安這副模樣,倏地一下又把鼻涕吸回去了,害怕地看著顧重安。
“周爺爺一家都去太原府請人了……周爺爺都是因為我們,才會被抓走的……” 為首那個男孩字強自鎮定,可是說話也不禁顫抖。
“不是因為你們……你們放心吧,周爺爺很快就會回來的,我保證他很快就會回來的!”顧重安這樣說道,眼裡有堅決。
他說這話的時候提高了音量,但是小孩子們的害怕卻少了些,他們眼神熠熠地看著顧重安,希望這個大叔真的能將周爺爺救回來,強烈地希望。
顧重安離開巷子之後,來不及多想自己複雜的心情,便匆匆找到了葛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