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救過,懇求過,哀泣過,但毫無作用。
她最後黯然關上的那扇門,像是關在了所有人的心上,而烏衍的那個眼神,更像壓諸在那扇門上的無形重負,將每一滴氧氣都從所有空氣中擠了出去。
與關見不同,烏衍的變化毫無痕跡可言,他人生美滿,擁有如花美眷,無數好友,聲譽亨壯,似乎沒人能比他更幸福。
但他依然如墜深淵一般,飛快地向著黑暗投身而去。
沒人能看懂這是為什麼,卻依然抵禦不了那股絕望如莫頂潮水一般淹沒了他們。那種絕望不來自於劇情,甚至不來自於演員始終剋制而又隱忍的表演,它們更像來自於他們心裡,來自他們也不知道的地方……
大d梗著呼吸看著畫面中的烏衍——不,祝決,他從未見過有人可以將演戲這件事做到這種地步,這已經不是如何去說臺詞、如何去操縱自己的肢體和細小肌肉群,這甚至已經跟入戲毫無關係。
如果硬要說的話,這只是電影本身——這是存在或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中,所有角色的本身,他們降臨在祝決身上,綻放在祝決身上,僅此而已——
電影院裡坐滿了人,卻沉默得像是一片死地。
他們看著烏衍在異國他鄉孑然一身,走過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鏡頭遼遠,畫面並不殘酷,反而透著一股生而愉悅的味道,就連荒漠中的絕壁殘陽都充滿著無盡的生命力,它們燦爛、輝煌,絢耀地難以置信。
烏衍卻越來越退入黑暗,在多年前駁斥了那位空想家的理論後,他反而令人震驚地開始了前者的研究。
無數篇被認為是荒謬或妄想的論文被刊發出來。
但不管外界是如何喧鬧,烏衍的生活卻越來越平靜,歡樂、明媚、未來,一切都離他遠去。
歷史上沒人知道烏衍如何去世,祝決將他的終點安置在了一片荒無人煙的廢屋中。
他死的沒有聲響,就連鏡頭都沒給他過多的關注,它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幾秒,便急切地撲入了窗外的世界中,那兒即使荒涼,也有綠意堅韌勃發,向著陽光伸出嫩尖的葉梢。
電影的結尾,昏暗的室內,烏衍站在四面白壁的房屋中,衝著鏡頭、又像衝著更遠的地方,他嘶啞而又茫然的聲音在所有人耳中幽幽響起:“……什麼是真實?過去的?還是現在的?”
字幕緩緩拉起,所有人卻被定在了位置上,聽著這最後旁白低迴地穿入他們的靈魂:“我想要的是什麼?是我要的真實,還是真實的虛假?我乞求它,卻又害怕它……這個世界,那個世界,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能站在哪裡?又能活在哪裡?是活著,還是死去——”
☆、第146章 一四六
大d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電影院的。
高聳的大樓外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交織出的如網霓光,無聲息地打在他的背上。
他腿軟地坐在了門口的花階上。
在他周圍,還坐了不少人。
這些人表情茫然,眼神呆滯,不少路過的人難免對他們指指點點,但他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大d始終在心中尋找任何一個詞、任何一個音節來描述自己的心情,可遍尋無果,就如同一片毫無邊界的白紙一般。
他看了一部電影,但又好像不僅僅只是看了一部電影。
他沒法說出任何一個評價詞——這是身為一個影評人的極端失職,可這好像又是在情理之中。
因為這部《烏衍傳》非但不像是一部傳記電影,更不像是一部電影。
它沒有帶領著觀眾去探尋主角的內心世界,去磕磕絆絆地尋覓主角心路歷程的變化軌跡,它不給出原由,甚至拒絕敞開任何一道窗縫。
它只是恰如其分、嚴謹規整地向他們繪畫了烏衍濃墨重彩又荒誕無言的一生,電影從頭至尾都沒有說明為什麼烏衍為什麼會變成最後那樣,他們是徹徹底底的旁觀者,就像現實生活中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他們在現實中沒有讀心術,只能靠自己的經驗和歷練來判斷別人行為的背後來源邏輯。
在這部電影中同樣如此。
《烏衍傳》的故事如此排外,可它的情緒卻又如此濃郁暴烈。
大d只覺得自己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麼,又像終於撿拾起了什麼一樣。
可那是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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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大d這樣資深影評人的定力其實已經是很堅卓的了,起碼他們還能在字幕拉完,燈光驟亮之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