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夾雜著冰粒。堅持著又走了一夜,小草醒來時再往外看,世界已經變了顏色。在山村小屋的那段日子,曾經從蒼遠口中聽過北方的雪,小草還說沒看見過很想見一見,可真的讓他見到了,竟一點也覺不出那份美,只覺得遍體深寒。
自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馬車搖晃著停下來,車簾掀開,擠進一個濃眉大漢,“珏兒,前面的路馬車走不了了,我來接小草兄弟。”
“他便是我夫君單非,也是你師兄的好兄弟,你隨他去吧,他會把你安全送到瑤城。”錦珏囑咐著,突然想起什麼,伸手拉住已經起身的小草,然後自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金匣遞到小草手中,“這靈藥不是我哥哥的福分,但是老天讓他得了,我想必是有因,希望我哥哥在天有靈能助你一臂之力。”
草草謝過錦珏,一出馬車小草就被單非用一件厚厚的裘皮披風裹了個嚴嚴實實,然後丟上馬匹。起初單非和小草二人共乘一騎,因為積雪只沒了馬蹄,所以還能勉強奔行。小草一面合著馬背的顛簸,一面聽著單非自腦後吐出的白氣。聽單非說,今年的雪比往年都來得更早一些,這一場是三天前下的,在那之前,瑤城撤出了最後一批士兵,其中也包括重傷的王鵬。但蒼遠沒有走,他和五十個誓死堅守的戰士留了下來,因為他說,只有他能阻擋克魯巴那頭野獸。
凜冽的風撕扯著小草□的面板,尋找著一切縫隙鑽進裘皮穿過布料然後襲擊每一條骨縫,顛簸和低溫讓小草常常無意識的陷入昏迷,要靠單非的拍打才能清醒。在那些短暫的睡眠中,小草總是反覆重溫著山村小屋內最後那個清晨的夢,只是每一次醒來那徹骨的寒冷沒有消失,而是越發加劇。
越是接近瑤城,積雪也越深,馬兒再無法奔跑,只能在齊膝深的積雪裡艱難的逆風前行。單非和小草也不得不分乘兩匹馬,為了防止小草昏睡過去從馬上摔下來,單非只能用繩子把他綁在馬背上。
看著那四周一望無際的茫白,小草終於明白蒼遠口中所說的雪城,它可以阻隔戰爭,可以擋住已經瘋魔的克魯巴,卻也鎖住他最在乎的人。
單非手中的馬鞭再無法讓馬匹移動半步,隨著一聲痛苦的嘶鳴,馬兒應聲倒地,濺起一片雪花,也把駝在背上的小草摔了出去。
“小草兄弟,你別急,裘戶殷準他們帶了馬匹隨後就到,前面五里就到雲重關了,你再等一等。”單非一面喊著,一面用力抽打著癱在地上的馬兒試圖讓它再度戰起,再回頭時,除了雪中一道深淺的坑跡,再沒有小草的身影。
“阿遠,你等著我,你要等著我……”小草不知道是真的喊出了聲,還是隻是喊在心裡,喊給自己聽。他不能等,一刻也不能等,因為前方還有人在等著他。在幾乎齊腰深的雪地中,撲倒,爬起來,再撲倒,再爬起來,手腳再沒有知覺,甚至連呼吸也被凍結,卻還在雪中機械的爬行,因為心中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他的阿遠在等他,他不能停……
七年後雲重關
“父王,這裡是哪裡?”
齊瓊看著那個圍著他轉圈,吐著稚嫩聲音的孩子,溫柔的笑了,“這裡是雲重關。”
“雲重關?就是那個白虎禦敵的雲重關?”等看到齊瓊點頭,那孩子突然咧著笑拍起了手,“晟兒最喜歡聽許太傅講那個故事。”
“晟兒最喜歡哪一段,也將給父王聽聽。”齊瓊溺愛的摸著那顆小小的頭顱。
“嗯……讓晟兒想一想,晟兒都喜歡,但是最喜歡最後那段,就是霍將軍帶著五十死士留在被大雪封住的雲重關,與敵軍在大雪中對峙五天五夜,敵人最後還是在他們築起的那道人牆下絕望放棄,卻不知道霍將軍和那些戰士早已化作了冰雪雕塑……許太傅每次說到那都抹眼淚,可是晟兒卻覺得霍將軍很英勇,可是父王,那些故事都是真的麼?”
“晟兒,你知道父王為什麼要帶你來雲重關麼?”齊瓊說著,拉起齊晟的小手朝著前方走去。
“不是要和那居簽定停戰協議?”
“除了這個還有一個原因,”齊瓊說著,把齊晟舉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轉過身,“晟兒,告訴父王你看到了什麼?”
“草,好大一片草場。”
“還有呢?”
“那邊有幾塊大石頭,石頭上好像有字,”齊晟抓著齊瓊托住自己的手臂,身體前傾,努力去辨識這那片斷壁殘垣之上被利刃雕刻出的字跡,“戰盡軀血……化蒼草,一顆忠心……向南生……”
“戰盡軀血化蒼草,一顆忠心向南生。”齊瓊喃喃的重複著,然後轉過頭,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