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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寶玉頓了一下,在門口停住,敲門道:“老爺,我來了。”

賈府豪門,門第森嚴。以他和賈政的關係,也只能以‘老爺’稱。恍然間寶玉覺得自己像那撲火的飛蛾,硬要擠進明面上歌舞昇平、暗地裡魑魅魍魎的奢貴中去。

【內管事?外管事?不就是對內對外的兩種殺手麼!這榮國府滿門錦繡,不知道亡了多少冤魂。】

寶玉聽到門內傳來腳步聲,退後一步,躬身應著。

生員、秀才、舉人、進士、學士……他暗自冷笑。就算是那撲火的飛蛾,燭火又幾多大了?就不怕飛蛾長成遮天大物,隨手把燭火掐滅了去?

他可是要成聖的人。

第十六章 開山之作

大門開啟,開門的是一個有點駝背的老者。寶玉知道是賈代儒,略微點頭,順著向裡看去。

只見賈政長相方正,濃眉大眼,頜下三縷長髯,端得一股文人風骨,浩然正氣。這一看就是個有學問的,要不是知道根底,誰也看不出是個妖將級別的青丘狐族,堪比進士文位。

賈政在三丈長的樟子松木的大書桌後坐著,也是屏背椅,比寶玉的那張寬大幾分。他讓寶玉進去,沉下臉,更添威風。

他沉聲問道:“聽說你在老祖宗那要開文山?”

寶玉低頭應了:“是。”

“被邢夫人給攪了?”

“也是。”

賈政咳嗽兩聲,道:“要說邢夫人,出身來歷是低賤了些,未必會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想必不是有意。”他翻開一本拳頭厚的書冊,自顧自看著,道:“無心之失誰都會有,事情就到此為止。”

寶玉點頭,道:“一切聽老爺的吩咐。”

這話說的,不卑不亢,硬是顯得生分極了。賈政的鬍子抖了一下,看寶玉,他的眼裡透出唏噓幾天不見,寶玉成熟了不少。

【我之前,是不是太嚴苛了?】他問自己,聲音不由柔軟了幾分:“要說攪了開文山,實不該輕拿輕放,可這到底是府內的事情,傳出去怕人笑話,暫且擱下。我今天招你來不是為了這些,而是有些事情,你做的不對。”

寶玉低頭道:“請老爺指點。”

賈政丟出一張紙,色黃,大小方面,擱寶玉看就是三十二開,類似普通的書面封皮。他看見上面寫著字,字型端正,看起來算是漂亮,但是上面的內容,委實讓他不怎麼舒坦。

《憶秦娥》,他的開山之作。

紙張有點粗糙,但是結實厚實,比他練字用的好了不少,上面寫著《憶秦娥》開頭的兩句話。他低聲唸了,看賈政。

賈政搖搖頭,憤然道:“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這多好的東西,多好的詞句,硬是被人給玷汙了。”他讓賈代儒把炭盆端來,就著火苗把紙張燒了,深呼吸:“我知道你對房裡的丫頭很好,但有些事情,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你把這首詞唸了,又不下筆,難道想留給別人寫了第一篇,生生把原創金光給丟了?”

寶玉低頭道:“是我疏忽了。那日鴛鴦來,本想著是老祖宗身邊的親近人,也就不防著,誰想到傳了出去。”

“鴛鴦?”賈政冷笑,“你可知這半首詞是誰寫的?”

“不知。”

“是賈環那個孽子!”

賈政一拍桌子,怒然站起,又頹然坐下,嘆氣道:“不管如何,賈環是你的兄弟,這事不能追究。只是你要記得,賈環之所以知道這首詞,不是從老祖宗那傳過去的。

金鴛鴦只說與了老祖宗聽,弄得府裡沸沸揚揚的,是你的大丫鬟秋紋!她第一個說給了賈環聽道!”

寶玉低頭,不語。

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關鍵不是《憶秦娥》,而是他的兩句誓言。‘不開文山,不出房門;不成好字,不在外下筆。如違此誓,便如此筆’!前者已經做到了,而後者,他要說與所有人聽。

榮國府家大業大,難得有什麼秘密的,他的誓言跟襲人傳給他的話兒一樣,自有人傳揚開去。金鴛鴦的到來是個意外,也是個驚喜,關鍵是秋紋。

在場的那些人中,林黛玉和王嬤嬤初來乍到,人緣少、根子淺,不會亂說話;鸚哥兒是老祖宗賞給林黛玉的,也許會說給老祖宗聽,但僅限於老祖宗的耳,最多加上王夫人和賈政;襲人懂事,做事妥帖,肯定交代了晴雯、麝月、秋紋不說出去;晴雯性子潑,心眼裡卻最是向他不過,也不會說。

麝月總是跟襲人學,襲人的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