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媽其實很依賴我爸?”姑姑斜睨卓婉,“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卓婉悚然道:“那難道我是瞎了嗎?我從來沒看出來啊。”姑姑噗嗤一笑,拍拍卓婉的大腿,“所以我才說大嫂很好,是我哥不行,別說外人,就連親生女兒都看不明白……”她搖搖頭,臉上似笑非笑的。卓婉拉住她的手,追問道:“什麼意思?”“婉婉,等你到姑姑這個年紀,或許你就能明白,你媽媽有多愛你們,多愛你爸爸,多愛這個家,她為了你們,是可以犧牲所有的,女性的人格里或許天生有種犧牲精神,可男人和女人又不一樣,男人的內心,永遠都會有一塊地,是穩穩當當只留給他們自己的,所以,很多時候,男人的童真比起女人的天真,往往更殘忍。”“不管怎麼說,一個男人,必須實現這些既定的價值,才能被認可是男人,和一個女人,必須溫柔賢惠顧家生子才能被當成完整女人,難道不是同一種歧視?”姑姑抿了下嘴,抱著胳膊往沙發裡一縮,眉宇間雖然有世事練達,卻也有叫人心寒的冷眼旁觀,“所以說,不管是你媽想做女強人,還是你爸不想做厲害的男人,在這個還實現不了你們理想的年代,他們註定都會過得非常辛苦。”卓婉知道姑姑說的話裡一定有偏頗的東西,可二十歲的她一時想不出可以好好反駁的話,即便有,她相信從她口中說出口的話,也能被姑姑冠以“年紀小”而輕鬆無視。姑姑在談論性別的歧視,可卓婉卻感受到了年齡的歧視。她有些洩氣,也靠進沙發,有氣無力道:“總覺得這些話從姑姑口裡說出來,都沒什麼說服力。”“哎喲!你這算什麼,新女性對傳統家庭婦女的歧視嗎?”姑姑哭笑不得地站起身,她撫了撫燙卷的長髮末梢,蠻不在乎道,“我沒什麼大理想,從小到大,怎麼輕鬆怎麼來。我這樣好逸惡勞的家庭主婦,在將來,說不定真是首批淘汰的那種人,不過有什麼關係呢,再過五十年,我早化成灰了。”姑姑撫臉笑了笑,“我去做個面膜就睡覺了,晚安,婉婉。”“晚安,姑姑。”客廳裡只剩卓婉一個人,她獨自坐了許久,電視裡的影像聲音一點也傳不進她的大腦。她有千頭萬緒全都堵在心口,這讓她倍感憋悶難受,身心極度不痛快。她想和人好好聊聊。她想起酒店裡孤身一人的路遙。路遙那樣聰明,一定能弄明白這中間的是非曲直吧?身隨心動,卓婉立即跳起,跑去和媽媽姑姑說要出門看望朋友。姚小夢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夜裡出去,叮囑卓陽跟著。卓陽本來正和陳羽洲打遊戲,聞言立馬放下滑鼠,攬著卓婉肩膀就往外走。走出門進了電梯,卓婉扒開他的手,奇怪道:“你今天怎麼一叫就走?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出來說,裡頭不方便?”卓陽露出奸笑,“知我莫若你啊!”但他的笑隨即垮下來,下巴緊繃繃的,露出個詭異森然的肅穆表情,“姐,我有個不好的猜測。”“什麼猜測?”“我要說了,你保證不打我。”“……你這還沒說,我就想打你了。”卓陽撓撓腦袋,皺眉愁苦道:“你說……會不會是因為老爸老媽吵架,老媽盛怒之下殺死了老爸,並且用她的車把老爸的屍體帶到某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毀屍滅跡?”卓婉被這天降腦洞驚得目瞪口呆,半晌醒悟過來要去踹卓陽,卻已經失去先機,被他嚴防死守地躲開。“你這腦子,都在想些什麼啊?”卓婉簡直要把白眼翻到九霄雲外,“你就不能想些好的嘛?”卓陽既著急又委屈,“我不是亂想的,我是有依據的!老媽車上不是有副血手套嗎?說不定是她遺失的作案工具呢?還有啊,老媽為什麼不讓我們找老爸,還說咱們一定找不到他?好端端地為什麼說我們不可能找到老爸?除非她篤定我們找不到一個已經永遠消失的人……”說到後頭,他自己打了個冷顫,悻悻閉上嘴。卓婉斜睨著他,“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出了這扇門我就揍死你?”“別啊!”卓陽一張嘴嘟來癟去,“還有啊,老爸最後一次被人見到是在曾家灣,老媽不是說她在曾家灣見過老爸嗎?他們不就是在那兒吵架的嘛?老媽是最後一個見到老爸的人,誰能保證她不會在吵架過程中過激殺人……哎喲!”卓婉再也無法忍受卓陽的胡說八道,拎起自己的挎包對他一頓排山倒海的猛砸,“讓你胡說八道!讓你胡說八道!”“我不是胡說八道!”“那也不能胡思亂想!”卓陽捂著腦袋蹲在角落,看著氣喘吁吁的卓婉,滿臉憂鬱。電梯門開啟,卓婉把卓陽揪起,出門打的直奔路遙居住的酒店。路遙剛剛洗完澡,正百無聊賴地瀏覽網頁,見到這對姐弟十分欣喜,“我以為你們今晚不會來了。”卓婉踹了一腳卓陽的屁股,把他直挺挺踹進屋。路遙看出卓婉正生氣,又見卓陽滿臉憋悶,不解道:“你們吵架了?”卓婉推卓陽一把,氣憤道:“你自己告訴路遙,看他說你荒唐不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