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這話,就好像被紮了一針,幾乎是跳起來:“阿三,話不可亂說!”
錢老闆也罵:“你小子話就不能靠點譜兒?”
阿三見大夥都一臉的不信,急道:“這可是他們下人自己說的,就常來咱們鋪頭買包子的那小白臉,叫隆多,可是皇城正白旗人!”說到這兒一臉的豔羨。
鄂敏慢慢坐回原位,而這時候那邊圍觀“夷婦”的人群突然就散了,想來是被人驅散,一名剛剛跑出去的食客罵咧咧的回來,罵道:“騷洋婆子,真他媽不要臉。”
“春生兄,怎樣了?”剛結賬宣稱要“砸了人宅子”的小夥子問他。
食客臉上訕訕,湊到小夥子身邊低語了幾句,隱隱聽到“廣州將軍”四字,包子鋪裡靜了一會兒,立時就各忙各的,再沒人提這茬兒,就好像剛剛夷婦摔在廣州城街頭可以令滿城百姓充血之事根本就沒發生。
鄂敏卻再坐不住了,這還了得!身為廣州將軍,狎妓已經觸犯律法,而竟然和夷婦鬼混,更鬧得滿城皆知,我這御史若不上摺子參你怎對的起皇上?怎對的起大清?
他包子也不吃了,扔桌上了十幾枚大錢,風風火火衝出了錢記包子鋪。
兩廣總督公館花廳,葉名琛慢條斯理的品茶,而鄂敏則在慷慨陳詞,數落廣州將軍的三大罪,請求總督大人和自己一起上摺子參他。
“不會吧?”葉名琛覺得這事兒真有些匪夷所思,富良會這般糊塗?
鄂敏鬍子翹得老高,氣呼呼道:“制臺大人,我都打聽清楚了,可不是我冤他,那夷婦是香港島的暗娼,有名有姓,一查便知!”
葉名琛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眼前之事實在有些為難,沉吟了一會兒,緩聲道:“以本官之見,還是慎重些為好,富良將軍來廣州才幾天?現在上摺子,這”潛臺詞沒說出來,這不打皇上的臉麼?
鄂敏臉漲得通紅:“制臺大人看來只想自己的前程啊!”
葉名琛微微蹙眉,但對鄂敏的脾氣也沒辦法,琢磨了一下,就笑道:“侍御大人,一人計短,老兄這道摺子發還是不發,可給一人先過過目。”
鄂敏愕然道:“要給誰過目?”
葉名琛微笑吐出幾個字:“副都統景祥。”
鄂敏立時一臉不以為然,景祥的根底他當然知道,黃帶子,鄭親王阿哥,一個不學無術的毛頭小子罷了。
葉名琛卻笑道:“侍御大人見了這位景哥兒就知,他才思敏捷,頗有見的,定能令你我茅塞頓開。”
葉昭自然不會知道,短短几次會面,葉名琛竟然會給他如此高的評價,這位葉姓本家,又豈是簡單人物?
第十四章 賊船
葉昭倒沒想到葉制臺會邀自己過府議事,而在總督衙門清雅的花廳中,葉昭見到了聞名已久的鄂敏老爺子,鄂敏老爺子是不是清廉不阿葉昭不知道,但脾氣古怪敢於直諫倒是真的。
從頭到尾看了遍鄂敏的摺子,那真是慷慨激昂泣血成書,看完這摺子,彷彿不治富良的罪大清國就綱常淪喪,有失鼎之危。
歷史上很多諫官人品不見得高尚,卻不諂媚,不討帝王歡喜,有那偏激的,常常喜歡死諫,所諫言之事又不見得多麼高瞻遠矚,無非是千年來的文化積澱,青史留名,文人最愛。
鄂敏這道摺子只怕咸豐看了也會氣得七竅生煙,辦不辦富良不知,鄂敏大人的頂戴卻是怕有些不妥當了。
葉昭翻看摺子,鄂敏卻自顧自品茶,對京城的黃帶子,他是很有些不屑的,這些年常讀漢家聖人之書,不畏權貴那是鄂敏大人的第一等規矩。他現在思慮的是回府後怎麼改動摺子的字眼,畢竟先給人看了,這道摺子卻不可原封不動再呈給皇上了。
“怎樣?都統大人有何高見?”葉名琛微笑看著葉昭。
葉昭正容道:“侍御大人的拳拳之心,忠君之情,天日可鑑啊,不由人不動容。”
哦?鄂敏終於正眼看向了葉昭,臉色也好看多了。
葉名琛輕笑,微微點頭。
葉昭又道:“只是此事頗多蹊蹺,富良將軍剛剛到廣州,怎麼狎夷婦妓女?皇上見了,怕都不信吧。”
鄂敏氣哼哼道:“由此才可見富良胡鬧,不堪大任,人證俱全,不由他不認!”
葉昭點頭,笑道:“侍御大人說的是,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況且大人只是見那英夷娼婦自將軍私宅而出,此事將軍知不知情,是不是下人所為,卻不得而知,總要細查為好。若不然,大人一腔熱忱付諸東流,豈不令人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