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傳過人群,他們開始用東西砸蘇珊——先是用玉米殼,然後是腐爛的西紅柿,接著是馬鈴薯和蘋果。一個蘋果砸在她臉上,她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接著她又站直身子,抬起被打腫但依舊可愛的臉,月光傾瀉而下,她直視著前方。
“殺人樹,”他們低聲默唸著。羅蘭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但從他們的口形可以猜出他們說的話。斯坦利·魯伊茲也在人群中,還有佩蒂,格特·莫金斯,弗蘭克·克萊普爾,瘸腳的副手;以及傑米·麥肯,他是本年度的收割節主角。此刻,羅蘭在看到眉脊泗上百張熟悉的面孔(他們多與他關係和睦)。這些人開始用玉米殼和蔬菜扔他的愛人。而蘇珊的手被綁在身前,站在蕤的拖車後部當他們的靶子。
緩緩滾動的拖車終於到達了翡翠之心,那兒裝點著各色紙燈籠,遊樂園的旋轉木馬冷清孤寂地停放著,沒有前來嬉戲玩耍的孩子……不,今年不該這樣。人群仍舊在唸叨著那幾句話——現在就用他們祭神——從口形判斷,說的就是這個。羅蘭看到堆成金字塔形的柴堆,篝火將在這裡點燃。柴堆四周圍著一圈紅手稻草人。它們背靠著中心的一根圓柱,粗笨的腿紛紛伸在外面。一圈稻草人中留了一個空位,那是惟一等待填補的空缺。
一個女人出現在人群中。她穿著一件襤褸的黑色長袍,手裡提著一個水桶。她臉頰一側有一道明顯的煤灰汙跡。她——羅蘭尖叫起來。他不斷重複著一個字,一遍又一遍:不,不,不,不,不,不!每重複一次,玻璃球的紅光就比剛才愈加強烈,彷彿他的驚駭給它補充了能量。光芒實在太強烈了,庫斯伯特和阿蘭居然能透過槍俠的面板看到顱骨。
“我們必須把那玩意從他手裡拿走,”阿蘭說。“我們必須阻止他,它快把他吸乾了,它會要了他的命的!”
庫斯伯特點點頭走上前。他抓住球,但是沒法從羅蘭手中把它奪走,槍俠的手指似乎被粘在玻璃球上了。
“打他!”他吩咐阿蘭道。“再揍他一次,沒有別的辦法!”
但阿蘭像是在打一根柱子似的,羅蘭腳跟站得牢牢的,紋絲不動。他繼續大聲喊著同一個字——“不!不!不!不”——玻璃球的光芒閃得越來越頻繁,它在羅蘭臉上撕開一道口子,貪婪地鑽進去,像吸血似的吸取著他的悲痛。
25
“殺人樹!”科蒂利亞·德爾伽朵放聲喊道,大步走到等待她的人群中。人們為她的到來歡呼鼓掌,在她左側的天空,惡魔月亮眨著眼睛,彷彿它和他們是一夥的。“殺人樹,你這個不忠不孝的婊子!殺人樹!”
她把水桶裡的顏料向侄女灑去,顏料濺溼了蘇珊的褲子,顏色染滿了她被綁住的手,使得她看起來好像帶了一副溼淋淋的猩紅色手套。當拖車駛過時,科蒂利亞抬頭朝蘇珊猙獰地笑著,臉頰上的煤灰跡格外顯眼;在她蒼白的額頭中心,一根血管像蠕蟲似的搏動著。
“婊子!”科蒂利亞歇斯底里地尖叫道。她緊緊攥著拳頭,踩著狂歡舞步,兩條腿在裙子下不停地跳動著。“慶祝莊稼的豐收!迎接賤人的死亡!殺人樹!來吧,慶祝豐收!”
拖車從她身邊駛過;科蒂利亞從蘇珊的視線中消失,如同快要結束的噩夢中那兇殘的幽靈般,消失了。鳥、熊、兔子和魚,她心想。保重,羅蘭,帶著我的愛繼續前行,這就是我最美好的夢。
“拿下她!”蕤尖聲叫道。“拿下這個小淫婦,讓她帶著那雙紅手,被我們煮熟!殺人樹!”
“殺人樹!”眾人應和道。頓時月光籠罩的空中掀起一片手的海洋。某個角落還傳來劈里啪啦的爆竹聲和孩子的嬉戲歡笑聲。
蘇珊被抬出了拖車,被一雙雙高舉的手傳遞到高聳過頭的柴堆上,彷彿迎接從戰場凱旋歸來的女英雄似的。她的手流著猩紅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眾人興奮得扭曲變形的臉上。俯瞰的月亮目睹了一切。紙燈籠裡的火光漸漸變弱了。
她先被放下,接著又被扔到乾柴堆上,安放在那個特地為她空出的位置上。“鳥、熊、兔子和魚,”她一直反覆默唸著。現在眾人開始齊聲頌唱:“殺人樹!殺人樹!殺人樹!”
“鳥、熊、兔子和魚。”
她試著回憶,回憶那天晚上,他和她一起跳的舞,回憶他們在柳樹林裡的纏綿愛情,回憶他們在昏暗道路上的初次邂逅,謝謝您女士,我們相逢愉快,他當時這樣說,是的,儘管發生了那麼多事,儘管她的鄰人們在邪惡的月光中變成了歡騰的妖怪,為她痛苦的遭遇歡呼雀躍,儘管她經受了痛苦、背叛,以及這正在發生的悲劇,但他的那句話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