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難走,到家估摸也得擦黑了。
“簡大夫,給,吃碗糖水蛋。”趙二牛他娘高高興興端了兩碗糖水蛋出來,硬塞到簡華和錢嬸子的手裡,一個勁地感謝著二人,不停說她們是她家的大恩人。
“我沒出什麼力,都是小簡大夫得了老簡大夫的真傳,醫術好著呢!要不是提前準備好了那什麼參湯啊、醋韭瓶的……”錢嬸子打了下嘴巴,哈哈笑道,“瞧我,一高興,嘴就沒個把門的。簡大夫,今兒你就別回了,在我家住一晚,明兒早上吃了早飯再走。”
“對對對,住一晚再走,山路不好走,天很快就黑了,明早我讓二牛用牛車送你回去,牛車上頭鋪兩條被子,肯定冷不到,這時節坐摩托車就是受罪。”趙二牛他娘熱情笑道。
“嬸子,不用了,吃完糖水蛋身上熱呼著呢,現在走回去,兩個多小時就到家了,也不遠。”簡華忙搖頭,溫婉笑道,還是回家好,洗個熱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覺。
錢嬸子兩人正熱情勸說著,院外傳來一道焦急的喊聲,“簡華簡大夫是在這家嗎?”
簡華愣了下,這聲音聽著象是自家村上的魏二叔啊,他怎麼來了這裡,忙答應著上前,“在,在,魏二叔,是你嗎?”
院門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剛剛停下摩托車,鼻頭凍得通紅,見著走出來的簡華,一張嘴先噴出一大團白氣,急急道:“簡華,快跟我回去,你爹帶著人回來,要賣你家那座大宅子呢!”
恍若晴天霹靂,震得簡華耳中嗡嗡直響,這半年來,父親一改往日的冷漠對她噓寒問暖,難道就是為了家裡這座大宅子。
不,不能賣,這是爺爺留給她的,也是他們祖孫二人二十多年來生活的地方,有著太多美好的回憶,並且自家的小診所就開在大宅子的前頭兩間倒座裡,開了這麼多年,四鄰八鄉的鄉親們都知道,沒了這個小診所,讓她幹什麼去啊。
簡華晃了下腦袋,鎮定心神,急道:“魏二叔,謝謝你趕來通知我,我馬上跟你走。”她回頭衝進屋裡,放下碗拿起藥箱就走。
“二牛,快出來,你開摩托車送簡大夫回去。”二牛他娘和錢嬸子都愣住了,此時忙急聲喊起來。
趙二牛應著聲趕出來。
“嬸子,不用了,我坐魏二叔的車回去正好。”簡華來不及多說,飛快出了院門坐上摩托車後座。
二牛他娘飛快追趕出來,從褲袋中摸出一個紅包塞到簡華手上,說道:“簡大夫,這是喜錢,您一定收好,今天有事就不多留您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您說一聲,我家二牛還是有把子力氣的。”
簡華點了點頭,魏二叔一加油門,摩托車就飛馳了出去。
山路崎嶇,平時騎個摩托車挺方便,可此時雪後山路難走多了,寒風從車前刮來鑽進衣領裡,吹得骨頭縫中都冒涼氣。
魏二叔幾年前上山摔斷了腿,就是爺爺給看好的,想來他感恩,見著她爹要賣老宅子,頂著零下十幾度的嚴寒給她報信來了。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就是她那個爹,怎會那麼冷血,無情無義。自從她母親過世,父親再娶了個後媽後,一年就難得回來幾次了,後媽連生了一兒一女,更是不怎麼回家了,回家說得最多的也是錢難掙,怎麼怎麼掙錢換個大房子,買輛好車。
半年前爺爺過世,父親帶著他們回來,無意間聽著後媽炫耀說,繼妹要和男朋友一起出國留學什麼的,難道留學缺錢,就打上大宅子的主意了。
一定不能讓父親賣了大宅子,這是他們簡家的根啊,在隆頭村生活好幾輩了,丟了這個根,又要去哪流浪呢,爺爺經營了一輩子的小診所傳給她,才不過半年就要關門了嗎。
簡華心亂如麻,一會兒想著爺爺臨死前拉著她手,捨不得閉眼的哀慼樣子,那昏花的老眼中都是沒看到她成家的心疼遺憾;一會兒又想起父親電話中殷切的關心,錢夠不夠用啊,一個人住會不會不習慣啊,要不要搬到城裡來跟他們一起住啊;一會兒又想起她唸完四年中醫藥專科學校,揹著行李回到村子,爺爺在村口迎接她時的欣慰。
不時何時,空中又下起了大朵雪花,風呼呼地吹起來,雪花亂飛迷了眼,襯著她此時的心情,悽悽哀哀。
一定不能讓父親賣了大宅子,就算用掃帚打也要把他們趕出去,簡華下了決定。
魏二叔瞭解簡華此時迫切的心情,加了把油門,車速又提快幾分。摩托車一個顛簸,簡華覺得自已被高高拋起,臀部離了車墊。突然一道驚雷轟隆響起,卡卡兩聲,山坡上堆得厚厚的積雪滑動。嘩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