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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三月初六。
這日卯時剛過,金桔和枇杷便進來叫自家姑娘起床了。
姜令菀還睡得迷迷糊糊的。
她素來是個沒心沒肺的,平日裡沾床就睡,昨兒破天荒的輾轉難眠,最後也不曉得是怎麼睡著的。可目下彷彿剛睡著,就要起來了。姜令菀懊惱不已,卻也知道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由不得她亂來。
周氏、姚氏、夷安縣主一個個的都來了,皆穿戴喜慶,面上洋溢著笑容。
中間這個穿著一身掐金絲牡丹暗紋比甲、面容和藹喜慶的老婦人則是徐國公府的老太太。大周女子出嫁,歷來有讓一生幸福美滿的老人家梳頭說吉祥話的習俗。徐國公孟老太太是個有福之人,同徐國公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之後成親生子,二人一生統共孕育了五男三女八個孩子,如今兒孫滿堂、承歡膝下。
面由心生,孟老太太生得甚是可親,她笑盈盈看著剛剛沐浴完的姜令菀,眼眸一亮,誇讚道:“長得可真漂亮,新郎倌兒倒是好福氣。”
孟老太太也是見過幾回這小姑娘的,只覺得她從小就生得好,一雙大眼睛靈氣逼人,站在一群小姑娘堆裡,彷彿會散發光芒似的,而且這小姑娘嘴甜、愛笑,光是瞅著就讓人喜歡。
平日裡姜令菀沒皮沒臉,今兒要出嫁,彷彿格外害羞起來。
她乖巧的叫了人。
孟老太太這才拿起梳子給她梳頭。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十梳完畢,便開始梳妝。
將一頭長髮梳成婦人髮髻,插上一支纏絲赤金鑲珠鳳簪,
周氏靜靜站在一旁,看著坐在妝奩前的女兒,一時眼眶紅了紅,可到底還是忍住了,忙幫襯著梳妝。
姜令菀側過頭,朝著周氏喚道:“娘……”
周氏見女兒一張小臉還顯稚嫩,眉眼皆是小姑娘家的嬌憨,心下更是不捨。若非陸琮的年紀等不起了,她肯定會再留女兒一年。
周氏道:“乖乖坐好,別亂動。”
姜令菀這才聽話坐好。
她看著鏡中素面朝天的自己,烏髮梳成繁瑣的髮髻,之後一張小臉也被塗了一層厚厚的粉,然後再抹上顏色鮮豔的胭脂。她平日裡雖注重儀態,一定要拾掇的精緻無瑕才會出門,可她年紀還小,只需淡妝輕抹就成,如今這般精緻濃抹的妝容,卻是頭一回。妝一重,彷彿也顯得她沉穩些。而梳了婦人髮髻,整個人完全就脫胎換骨了一般。
姜令菀有些失神。
……連她自己都要認不出自己了。
最後戴上沉重繁瑣、精緻華美的鳳冠,才讓姜令菀回了神。
姜令菀蹙了蹙眉。
太重了。
腦袋上跟頂著一個大西瓜似的。
姜令菀覺得自己這細脖子當真是要被壓折了,可今兒成親她要頂好幾個時辰。一想到這個,姜令菀便有些後怕。上輩子她對這茬記得很清楚,最後摘掉鳳冠的那一刻,當真覺得連呼吸都輕鬆了一些。那會兒她的小動作被陸琮察覺到了,陸琮眉眼柔和,還抬手體貼的給她揉了揉脖子。不過她不喜歡別人碰,總覺得自個兒同陸琮還是陌生人,就避開了。好在陸琮也沒說什麼,只尷尬的收回了手,衝著她笑。
今晚一定得讓陸琮替她好好揉揉才成。
至於腦袋上頂著的這鳳冠,是不久前榮王府送過來的。出自晉城珍寶軒數十位能工巧匠之手,整整打造了兩年。上頭的每一顆珍珠,都碩大圓潤、光澤奪目,做工更是不必說了,精細的令人咂舌。晉城最好的衣裳出自錦繡坊,而最好的首飾則出自珍寶軒,可是珍寶軒從來沒有打造過鳳冠。不過先前倒是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讓珍寶軒打造鳳冠的,可珍寶軒的後臺據說是皇室之人,是以就算再厲害的達官顯貴前來,都一視同仁。甭管砸金山銀山,都不做。這回倒是破格了。
姜令菀好奇,不知陸琮是哪裡來的本事。
可姑娘家出嫁一生只一回,自然要風光體面,這昂貴華麗的鳳冠,也算是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梳妝打扮好之後,姜令菀才看自家孃親,見她眼眶紅紅的,彷彿有些忍不住了。姜令菀瞧著,也是心下一酸,她雖然想嫁給陸琮,可如今當真要出嫁的,卻捨不得了。姜令菀鼻尖酸澀,聲音軟糯道:“……娘。”
周氏看著女兒,含淚笑道:“好了,還沒到時候,待會兒再哭。”
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