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不是關於戰爭的問題,而是想著在新加坡如果有人到日本商店光顧,那些抵制日貨的華族愛國分子可能會把他的耳朵割掉。
華文報紙對戰爭的可能爆發,倒是讓讀者在心理上有較好的準備。從1940年12月起,《南洋商報》便不斷刊登有關戰爭的不祥訊息和評論。1941年10月,它發表一篇分析文章,指出新加坡坐落在馬六甲海峽南端,很可能成為日軍的主要攻擊目標,而且推測日軍為了更靠近新加坡,才揮軍進入越南。l1月該報報道說,進兵泰國,是日軍準備採取的下一個步驟。這份華文報贊同讓戰爭蔓延開來,使日軍遠離中國,越遠越好。由此看來,該報的讀者不像受英文教育的讀者那樣,在心理上毫無準備。
危險的徵兆
可是,快到12月時,一些明顯的危險徵兆就出現了。
1941年12月1日,總督宣佈馬來亞武裝部隊實行總動員。
在做動員工作的人當中,有幾位是萊佛士學院的教師,包括吳慶瑞,他是海峽殖民地義勇軍團的成員。許多班級宣佈停課,我和同學們卻依然一點也不驚慌。我們把這一切當作戰備的一部分。這也可說是一種策略,目的是向日本人表明,如果他們膽敢挑起戰火,那是愚蠢的。
1941年12月4日,《海峽時報》的大字標題是〃艦隊的到來,產生極大的鼓舞〃。原來兩天前,即12月2日,英國最主要的兩艘軍艦戰列艦〃威爾斯王子號〃和戰列巡洋艦〃驅逐號〃航抵新加坡。我們不禁有些得意洋洋。這兩艘戰艦可以保證英國在遠東不出岔子。
政府和報紙忽視日本的威脅,究竟是出於愚蠢或是過於自信?我認為是英國對敵人的力量和本質一無所知。英國人和本地人深信白人有其優越性,黃種的日本人不可能向白人挑戰並得逞。誠然,根據記錄,馬來亞英軍總指揮官白思華將軍的幾名副官,曾經要求興建防禦工事,例如在新加坡島北部和新柔長堤另一端的柔佛,挖掘戰壕和設立路障。但事實是,誰也不相信日本人會那麼魯莽,敢跟英國人較量。如果他們真的動手,定會慘遭痛擊。後來,我們發覺日本人不但準備同英國人和荷蘭人較量,而且還準備跟美國人一較高低時,的確感到莫大的震驚。當時的英國和荷蘭被歐洲戰事拖累,根本無法招架。
1941年12月8日凌晨四點,我在古魯尼路萊佛士學院E座宿舍睡覺時,突然間被炸彈的爆炸聲驚醒。戰爭終於開始了。根據第二天報紙報道,日本飛機轟炸新加坡市區,炸死60人,炸傷130人。報紙也刊登了牛車水一帶房屋被炸燬的照片。可是,空襲的新聞只是輕描淡寫,新聞檢查壓制了新聞的報道。後來,我們聽說日本飛機也轟炸發巴港的碼頭、三巴旺的海軍基地以及登加和實裡達空軍基地。
萊佛士學院的學生都異常激動。那些內地來的學生,馬上準備乘火車回家去。幾乎每一個人都相信新加坡將成為日本攻擊的主要目標。回到馬來亞鄉下,可以避開日本轟炸機,比較安全。院方和學生一樣不知所措,誰也沒有做過應付這種局面的準備。兩天後,我們聽說12月8日那天,日本軍隊已在吉蘭丹州的哥打巴魯登陸。這麼說來,馬來亞也難免戰火之災了。
不出幾天,學院裡的學生宿舍幾乎空無人影,教師也停止講課。院方要求學生挺身而出,組成醫療輔助服務隊萊佛士學院分隊。我志願加入這支分隊,每天從納福路住家騎腳踏車到三英里外的學院值勤。當局沒給我們提供製服,其實他們也沒有時間做這方面的準備。我們每人分得一頂頭盔和一塊臂章,上面印著紅十字標誌。我們每個月得到少許津貼,大約60元,工作是每天24小時輪班,每六人編成一組。莫里斯·貝克是我這一組的組長。他是一個歐亞裔學生,來自彭亨州的金馬侖高原,比我大兩歲。1940年他跟我一起在C座宿舍寄宿。起初我們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因為英國已經對日宣戰,實際介入真正的戰爭而感到緊張刺激,同時很難抑制內心的興奮。
然而對英國來說,戰事並不順利。12月10日,也就是〃威爾斯王子號〃和〃驅逐號〃抵達新加坡之後的第八天,它們竟在關丹附近海面被日本轟炸機炸沉。原來這兩艘軍艦向北航行時,沒有軍機掩護。訊息傳來,真叫人難以置信。這樣的事怎麼可能發生呢?如今還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日本帝國海軍挺進呢?
兩艘軍艦被炸沉之後幾天,政府醫務局宣佈徵用萊佛士學院,並把它改設成一所療養院,收容兩艘被炸沉軍艦上傷勢較輕的水兵。身為歷史教授的學院院長戴爾就成為療養院的非專業監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