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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柄柄芰荷枯,葉葉梧桐墜。

細雨灑霏微,催促寒天氣。

蛩吟敗草根,雁落平沙地。

不是路途人,怎知這滋味。

一陣價起底是秋風,一陣價下的是秋雨。陶鐵僧當初只道是除了萬員外不要得我,別處也有經紀處;卻不知吃這萬員外都分付了行院,沒討飯吃處。那廝身上兩件衣裳,生絹底衣服,漸漸底都曹破了;黃草衣裳,漸漸底卷將來。曾記得建康府申二官人有一詞兒,名喚做《鷓鴣天》:

黃草秋深最不宜,肩穿袖破使人悲。領單色舊褑先卷,怎奈金風早晚吹。才掛體,皺雙眉。出門羞赧見相知。鄰家女子低聲問,覓與奴糊隔帛兒。

陶鐵僧看著身上黃草布衫卷將來,風颼颼地起,便再來周行老家中來。心下自道:“萬員外忒恁地毒害!便做我拿了你三五十錢,你只不使我便了。‘那個貓兒不偷食’?直分付盡一襄陽府開茶坊底教不使我,致令我而今沒討飯吃處。這一秋一冬,卻是怎地計結?做甚麼是得?”正恁地思量,則見一個男女來行老家中道:“行老,我問你借一條匾擔。”那周行老便問道:“你借匾擔做甚麼?”那個哥哥道:“萬三員外女兒萬秀娘,死了夫婿,今日歸來。我問你借匾擔去挑籠仗則個。”陶鐵僧自道:“我若還不被趕了,今日我定是同去搬擔,也有百十錢撰。”當時越思量越煩惱,轉恨這萬員外。陶鐵僧道:“我如今且出城去,看這萬員外女兒歸,怕路上見他,告這小娘子則個。怕勸得他爹爹,再去求得這經紀也好。”陶鐵僧拽開腳出這門去,相次到五里頭,獨自行。身上又不齊不整,一步懶了一步。正恁地行,只聽得後面一個人叫道:“鐵僧,我叫你。”回頭看那叫底人時,卻是:

人材凜凜,螦E翻地軸鬼魔王;容貌堂堂,撼動天關夜叉將。

陶鐵僧唱喏道:“大官人叫鐵僧做什麼?”大官人道:“我幾遍在你茶坊裡吃茶,都不見你。”鐵僧道:“上覆大官人,這萬員外不近道理,趕了鐵僧多日。則恁地趕了鐵僧,兀自來利害,如今直分付一襄陽府開茶坊行院,教不得與鐵僧經紀。大官人看,鐵僧身上衣裳都破了,一陣秋風起,飯也不知在何處吃?不是今秋餓死,定是今冬凍死。”那大官人問道:“你如今卻那裡去?”鐵僧道:“今日聽得說萬員外底女兒萬秀娘死了夫婿,帶著一個房臥,也有數萬貫錢物,到晚歸來。欲待攔住萬小娘子,告他則個。”大官人聽得,道是:

入山擒虎易,開口告人難。

大官人說:“大丈夫,告他做什麼?把似告他,何似自告!”自便把指頭指一個去處,叫鐵僧道:“這裡不是說話處,隨我來。”兩個離了五里頭大路,入這小路上來。見一個小小地莊舍寂靜去處,這座莊:

前臨剪徑道,背靠殺人岡。遠看黑氣冷森森,近視令人心膽喪。料應不易孟嘗家,只會殺人並放火。

大官人見莊門閉著,不去敲那門,就地上捉一塊磚兒,撒放屋上。頃刻之間。聽得裡面掣玷抽攐,開放門,一個大漢出來。看這個人兜腮卷口,面上刺著六個大字。這漢不知怎地,人都叫他做大字焦吉。出來與大官人廝叫了,指著陶鐵僧問道:“這個易甚人?”大官人道:“他今日看得外婆家,報與我是好一拳買賣。”三個都入來大字焦吉家中。大官人腰裡把些碎銀子,教焦吉買些酒和肉來共吃。陶鐵僧吃了,便去打聽訊息,回來報說道:“好教大官人得知,如今籠仗什物,有二十來擔,都搬入城去了。只有萬員外的女兒萬秀娘與他萬小員外,一個當直喚做周吉,一擔細軟頭面金銀錢物籠子,共三個人,兩匹馬,到黃昏前後到這五里頭,要趕門入去。”大官人聽得說,三人把三條朴刀,叫:“鐵僧隨我來。”去五里頭林子前等候。

果是黃昏左右,萬小員外和那萬秀娘,當直周吉,兩個使馬的,共五個人,待要入城去。行到五里頭,見一所林子,但見:

遠觀似突兀訟E頭,近看似倒懸雨腳。

影搖千尺龍蛇動,聲撼半天風雨寒。

那五個人方才到林子前,只聽得林子內大喊一聲,叫道:“紫金山三百個好漢且未消出來,恐怕唬了小員外共小娘子!”三條好漢,三條朴刀。唬得五個人頂門上蕩了三魂,腳板下走了七魄。兩個使馬的都走了,只留下萬秀娘、萬小員外、當直周吉三人。大漢道:“不壞你性命,只多留下買路錢!”萬小員外教周吉把與他。周吉取一錠二十五兩銀子把與這大漢。那焦吉見了道:“這廝,卻不叵耐你!我們卻只直你一錠銀子!”拿起手中朴刀,看著周吉,要下手了。那萬小員外和萬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