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總督雖然看上去是個肥缺,但是運河水道淤積堵塞,以至於水道狹小的地方過不了大船,而每年的漕糧、漕銀都要如數運抵京城,若遇用兵之年,朝廷從江南調糧餉,運河的水力就更難負荷,王永成愁得如今額頭都不長草了,成了半個禿子,幸得有官帽可遮掩,否則真出不了門。
可是朝廷如今哪有人有閒工夫來管漕運,只管要結果,這回楚懋因為治水而來淮安,讓王永成大吃一驚,卻又忍不住高興,不僅可以趁這機會說一說漕運的難處,更可以親近親近四皇子。王永成雖然遠在淮安,但是上京城裡的風雲變化他可都清楚得很。
這位四皇子指不定就是將來的那位。
因而對王永成來說,不僅對四皇子本身不能有絲毫怠慢,連他身邊的貓貓狗狗都得供著,更不用說四皇子的寵妾了。
阿霧在寄餘園住的這幾日,已經收了好幾回王永成送來的東西了,從江南潤玫齋的胭脂水粉到西洋來的花露,從江南四季錦新出的夏綢秋到松江的三梭布,幾乎將女人打扮的那一套東西都囊括殆盡了。連阿霧都不得不承認,王永成很會討人歡心。
卻說這日,王永成因要陪楚懋去上海一趟,心裡頭便惦記著要帶祈王殿下去那煙花繁華地走一遭,也不枉他來一趟,比起聲名赫赫的秦淮河來說,煙花地的老客王永成卻覺得上海的衚衕更有滋味,那些做零頭生意的人家更為別緻。
雖然王永成為楚懋安排了這樣的花樣,卻也不想得罪阿霧這位“寵妾”,便想叫他夫人領著女兒去寄餘園做客,實則是為了陪祈王的這位如夫人。等熟悉後再一起去戲樓聽聽小曲之類,也叫這位夫人高興之餘,能想著為他說句話。
王永成可謂是用心良苦,哪知道他夫人卻一口就回絕了。王永成的夫人黃氏,來自江南詩書世家,哪裡肯折腰去同一位妾室來往。
“聽說她是祈王最寵愛的夫人,這一路從上京帶來,祈王身邊就只有她一個人伺候,好幾回祈王為了這位夫人,連晚上的邀約都拒了,就為了回去陪她用晚飯。夫人,聖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樣的人我們得罪不起。”王永成擦了擦肥厚的臉頰上油晃晃的汗珠子,向他這位嫡妻說著好話。
“我不去。”黃夫人冷笑一聲,“老爺既然不敢得罪她,怎麼又替祈王安排那樣的飯局?”
上海的貓兒衚衕那位江南第一名女支董姑娘的局可不好叫,得提前多日就排下,黃夫人素來厲害,對王永成的一舉一動都清楚得緊,他那幾套應酬上頭的把戲,她背都背得出來。
王永成討好一笑,“夫人最是知道咱們漕運的困難,每年都是在勉力維持,好容易等到這回祈王來過問此事。何況,如今上頭”王永成一手指天,“還不知如何,咱們捧著他總不是壞事。”
黃夫人冷笑一聲,“捧著他可以,但是讓我去捧一個不知來歷的小妾,請老爺恕我無力,我看老爺養在槐園的那一位去就挺合適。”
王永成見勸不過黃氏,只得轉身去了槐園。槐園裡養著王永成的外室,從良前是不輸董如眉的紅人,王永成花了不少錢才抱得美人歸,但是大婦不容,小婦也不肯屈就,這就只能在外頭置產。
應芳芳聽了王永成的話,自然不可能像黃氏一般拒絕,乖巧地一口就應了,“老爺放心,我一定將這位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應芳芳到寄餘園時,阿霧正在修剪一株盆栽,聽得她到,放下手裡的剪子,拿一旁的松江棉擦了擦手,坐下喝了一口茶,便有僕人領了應芳芳到廳內。
“回夫人,王大人府上的應夫人到了。”
儘管應芳芳自報是應夫人,穿戴也是綾羅綢緞,金玉頭面,顯得落落大方,但是年紀稍微小了些,眉眼間媚色濃了點兒,阿霧心裡頭便有了三分底。
那應芳芳初見阿霧時,也沒想到祈王的這位如夫人是這樣的好模樣,眉如遠山橫黛翠,眸若秋水耀寒星,粉靨增春三分媚,皓齒賽珠九分雪。若是她肯在貓兒衚衕露露臉,那董如眉豈敢自稱江南第一。
不過今日應芳芳頂著王永成的夫人名頭而來,見阿霧看見她時居然連站也不站起來一下,多少讓應芳芳心裡有些不舒服,心裡頭道,真不愧是親王的妾室,架子端得如此大,也不怕閃了腰桿。
“崔夫人。”應芳芳福了福身道。
阿霧因不能自稱姓榮,便借了崔氏的姓氏,不知情的人便叫她崔夫人。只是應芳芳的這副做派,越發讓阿霧肯定她不是王永成的正頭妻子。若是黃氏來了,哪裡肯向一個小妾行禮。
儘管阿霧也知道她自己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