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思認出來,這仙子還是未來很出名的一個女修,道號罔靈,修的是無情道。
以後的無情道罔靈道君一臉嬌俏地將手背在身後,道:“為什麼?你害羞麼?”
……所以修無情道是因為受了今日的刺激麼?何所思忍不住開了一個這樣的腦洞。
原至公面無表情,直言道:“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
何所思因為這句話心中一跳,這一刻他腦海中想到了很多,從初次昏黃燈光下模糊又冷峻的面容,到那個才七歲,卻努力裝作可靠的大人模樣的小豆丁,他甚至想到了幻海仙境的那一次,他開始想,如果對方真的是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同意這件事……
——毫無疑問的不行啊。
何所思沒出去,他在原地想著這些事,直到原至公身邊的人漸漸走光,而對方立於原地,望著他藏匿的位置。
何所思探出頭去,然後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麼。
他此時倒是想起了廣裕仙君的話,但是他向來並不那麼容易為了別人的話動搖,就算面對的是一個他不怎麼熟悉的東西。
原至公反而沒有陰霾,他的臉上情不自禁地展現了一個笑容,那一瞬簡直宛如冰川融化,何所思覺得自己應該是太長時間沒有看見他那張臉了,以至於有種目眩神迷之感。
仔細看來,對方的長相也沒有什麼變化,為什麼帶來的感覺似乎有些不同。
原至公說:“所思,你回來了啊。”
何所思訥訥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他還是下意識說了一句:“唉別提,找了你好久。”
“這樣麼?怎麼回事?”
雖久別重逢,似乎也沒有什麼改變,兩人很快開始說起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就好像自己沒有聽見原至公的表白,原至公也沒說出這句表白。
似乎是為了消解想念,兩人在外遊歷了一段時間,直到某日行於湖畔之時,原至公腰間的玉佩,突然碎裂開來。
這玉佩碎的突然,何所思被嚇了一跳的同時,心頭莫名一驚。
他抬頭愈看原至公,見對方滿目茫然地看著手中的碎玉,半晌,右眼滑出一行清淚。
“……!”
何所思第一次看見原至公流淚的模樣。
他瞬間捏住拳頭,驚道:“廣裕仙君……?!”
原至公微微點頭,他臉上的那滴眼淚滴落之後,眼中竟已經恢復了清明。
他開口,聲音微微沙啞:“父親他……仙逝了。”
這個本應該令整個修仙界震驚的訊息,並沒有激起什麼水花,原至公和何所思趕回仙門,也只從心腹口中,得到廣裕仙君與太為仙君同歸於盡的訊息。
何所思知道太為仙君是含芷仙子的娘,但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卻也已經無法考證。
葬禮並不隆重,仙君身死道消,自然消散於天地,諸位與廣裕仙門交好的宗門長老前來悼念,主要卻也是為了參加原至公接任廣裕仙門的接替儀式。
而從受冠大典的前三天起,何所思便沒有在見到原至公。
他坐在湖星海天旁,問有些胖乎乎的小姑娘蘭君:“我是不是很沒良心。”
“公子人最好。”蘭君毫不猶豫地說。
何所思憂慮地看了眼旁邊的小姑娘,他知道只要問一句“那和原至公相比誰更好”就能難住她,但是作為一個好家長,他不準備為難她了。
……不知道為什麼,已經有一種養了一個女兒的感覺了。
臨近黃昏之時,湖面天空之上開始有雷電閃爍。
雖然說是天空,卻沒有一絲雲翳,灰藍的天幕看起來更像是籠罩下來的玻璃罩,令人無端端覺得壓抑。
何所思突然直起身子,他對蘭君說:“糟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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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至公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從銅鏡中走出,一襲紅衣,宛如厲鬼。
“姜水含。”
他看著這個許久未見的曾經是他名義上的母親的女人。
對方荒蕪的充滿憎恨的雙眼中,或許有著和他相同的情感。
“你入魔了。”
最後,他只這樣說。
對方的面孔上便露出了想不通的神色:“你為什麼能那麼輕飄飄地說我已經入魔?你難道不知道這是誰害的麼?”
原至公語氣平靜:“修行之事,從來只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