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錚凝望著她的笑顏,乾淨純美得就像梅上雪,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不由得有些痴了。
“姑爺,姑爺……這枝梅花開得最好,你折下送給我家小龘姐吧。”
偏有人不解風情,在亭邊轉來轉去,發現了一枝紅梅最是好看,就喳呼起來。
莊錚連忙輕咳一聲,轉身掩去那一瞬間的痴然,向八秀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枝好梅,姿態虯勁,分出兩根支叉來,每根支叉上新生有數朵紅梅,簇在一處,恰如並蒂花開,紅梅上還覆著瑩白的雪,宛如玉指拂紅顏,名花傾國兩相歡。
“山上風大,再往上已不可去了,世妹,咱們折梅下山吧。”
折下梅來,莊錚小心地護著枝頭花,送到了華灼面前。
華灼漲紅了臉,想接卻又不好意思接。梅者,媒也,這少年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幫小龘姐拿著,這梅花兒好,回去要用白瓷花瓶插著,才最好看。”
八秀不管不顧地接過那枝梅花兒,華灼忍不住又瞪她,這丫頭是真嬌憨還是假嬌憨,慫恿莊錚折梅就罷了,竟然還自作主張。
“世妹,請。”
莊錚翩翩有禮,華灼有口難言,只得作罷,攏起斗篷,出了涼亭。
一路下山,自是比上山時要好走一些,卻是直到走到西山腳下處,竟未遇見一人,倒讓華灼不免有些奇怪,雖說落雪後山道不好走,但總是有人興致好,不怕路隊上山訪梅的,忍不住左右張望了一刻,一時不防腳下,踩了一粒滑石,向後倒去。
“世妹留意!”
莊錚眼明手快,一把攬住她的腰。堪堪站穩,就聽到旁邊西山碑後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冷嘲熱諷:“男女授受不親喲……”
華灼大驚,連忙側走兩步,同時拉下了帷帽上的輕紗。
“三表兄,你怎麼還在?”
莊錚幾步轉過西山碑,入眼的情形讓他眉頭一皺,只看到韋浩然不知道從哪裡搬了張太師椅,上面還鋪了厚厚一層皮毛,旁邊生了一堆火,正烤著一隻野兔,韋浩然癱在椅中,毫無坐相,一手執酒壺,一手拿酒杯,嘴裡還塞了塊兔肉。
讓他皺眉的不是韋浩然的這副德性,而是在太師椅旁邊還立著塊木牌子,上書:此山我所有,此路我所佔,要想從此過,佛曰沒門兒!令人吐血的是,木牌子上還披了一件袈裟,紅色的,以金線繡出萬字紋,只要是京中人,沒人不知道,這件袈裟是代表佛光寺主持的“衣缽”中的那個“衣”字。
華灼轉過了西山碑,看到這副情形頓時也是一愣,然後傻眼了,韋浩然不止偷了枯月大師的茶葉和泉水,竟然連袈裟也偷出來了。怪不得她一路下山,半個人影也沒遇到,原來全被韋浩然用這件袈裟給擋回去了,枯月大師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氣得吐血呀。
“韋世兄,你也太……膽大妄為了。”
她哭笑不得,趕緊上前把那件袈裟取下來,小心翼翼地疊好,轉頭向陳寧道:“讓人去染香居,問問有沒有乾淨的布囊。”
陳寧微微點頭,叫過一名下人囑咐了幾句。
“小龘姐……快看,這裡被火星子燒出一個洞。”八秀眼尖,驚叫起來。
華灼連忙把袈裟翻過一看,臉頓時黑了,不是一個洞,而是三個。
“韋浩然,你闖禍了。”她氣急敗壞。
韋浩然翻了個白眼兒,滿不在乎道:“一件袈裟而已,本來就是破的,再多幾個洞有什麼關係,正貼了它的名字,破袈裟。”
“這是衣缽,你再是妄為,也不能這樣做。”莊錚也讓這個表兄給弄得面沉似水,枯月大師再是德高望眾,只怕也要因此而背上一個看護不力的罪名,方外之人不重名利,但對衣缽,卻重如性命。
“看你們急的,大不了重做一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們還真當它是佛光寺傳承幾百年的那件呀,也不看看它的料子,分明是這幾年新做的,又不是金衣玉帛,哪有傳承幾百年不壞的,這也算個事兒。”韋浩然灌了一口酒,美滋滋的。
“你……”
華灼氣也不是,罵也不是,確實,她手上這件袈裟不可能是幾百年前佛光寺初建時傳下的那件,料子明顯新得很,但是韋浩然也不能拿袈裟比金衣玉帛呀,金衣玉帛是死人入斂時穿的好不好。
“罷了,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把它補補,還能將就穿幾年。”韋浩然又撕下一塊兔肉,咬在嘴裡含糊不清地道。
“我為什麼要過意不去,該過意不去的是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