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戴染被招去了。踏進那間熟悉的前廳,她看見裡面坐著的人,心裡稍微定了些。
大廳已經被改成了純辦公的樣式,一張巨大的工作臺橫在屋子的正中,紅木椅子圍著桌子放了一圈,四周牆上的掛畫還在,但祖宗龕位已經被拆掉了。懷禮正坐在桌子的一邊,挨著他的桌頭坐著熟悉的婁少校,戴染被帶到懷禮身邊坐下。
婁少校看了看兩人,臉色不如以前緊繃,沒了戾氣,淡然許多:“經我軍多方查證,孟懷德已經在前天的昌化掃匪戰中喪生。我想,這對你們來說其實不失為一個好訊息,因為這意味著你們可以離開了,當然,你們仍然要受到一段時間監控。”
戴染和懷禮都睜大了眼張大了嘴,無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噩耗。
“怎……怎麼會?”戴染已經不知道要想問什麼了。
婁少校面沉如水,片刻之後,他看著戴染,道:“楚裕仁是以前孟懷德的青年軍手下,她的夫人就住在你屋子的外間。楚裕仁現已經轉投我軍了,孟懷德的訊息是他確認的。”
戴染眼前一黑,一口氣哽在喉中,人緩緩向一側倒去。懷禮也蒙了,等他反應過來時戴染已經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懷禮手忙腳亂地抱起她,用力掐著她的人中。幾個小兵也圍了過來想要幫忙,懷禮憤怒地一揮手,爆吼到:“滾!都給我滾開!”
說完,橫抱著戴染大步往門外走去。
人絡繹不絕地從裡面出來,懷禮招過一輛黃包車焦急到:“快!去五洲大藥房!”
車子一路狂奔,然而到達時卻只看見緊閉的大門和貼得嚴實的封條。懷禮踉蹌著上前推門,立刻有人上來攔住他,勸道:“這兒被查封了,不能進去。你撕了封條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還有人在旁邊說:“你是來看病的吧?這裡關了好幾天了,你去街口的同仁堂吧。”
懷禮跌坐在地上,領口的扣子已經被他扯掉了,寒風中的冷氣直接灌入了他的胸膛。幾年前這裡紅火開業,滿城唯一的西藥店是何等風光。而現在,滿目蕭瑟,仿似要歷經百年才會出現的破敗場景。連唯一的家業也沒有了……孟家,徹底完了。
黃包車伕急切的聲音傳來:“先生、先生!她好像醒了,你快來看看!”
懷禮麻木地轉過頭,看見戴染在車上努力的正了正身子,微弱的聲音透過寒風清晰地傳入他耳中:“我們,回家吧……”
家裡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從門外一點燈火都看不見。懷禮扶著她推開門,門吱呀一聲響,接著奶媽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誰?!”
待看清了來人,奶媽刺溜一下竄了出來,涕淚橫流:“二少爺、少奶奶,你們總算回來了!嚇死我們了!”說著說著才看見幾乎是掛在懷禮身上的戴染,奶媽尖叫道:“少奶奶,你這是怎麼了?!”
戴染已經完全沒有精力說話了,只能任懷禮和奶媽駕著她往裡走。戴徵和四姨太聞訊而來,看著兩人狼狽不堪的樣子都更加焦急起來。
一家人把戴染扶進了屋,奶媽倒了水過來餵了她兩口。戴徵拉著女兒的手,搶先說道:“別擔心興邦,蘇校長接他去住了,說等你們回來再帶他回家。奶婆本來要跟去的,蘇校長說目標太大,屋裡的人還是照原樣的好。”
戴染微弱地點點頭,蘇建華本就是個細心的人。
戴徵轉頭尋問懷禮情況到底是怎樣,懷禮看了看床上已然脫力的染兒,一時間沒了主意,不知道是說好還是不說好,就怕兩個父親年紀太大,受不住這麼大的打擊。
戴徵見他悶不吭聲,估計有什麼話難以出口。女兒臉上淡青色的傷痕他不是沒看見,此刻再講就是讓她再受一次折磨,戴徵想,還是找機會單獨問懷禮吧。
“我爹呢?”懷禮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麼大的動靜都沒把老爺子鬧過來,不由地有些著急。
戴徵拍拍懷禮的肩,沒讓人注意到他微變的臉色,沉聲道:“自從你們被抓,你爹就一病不起。這兩天情況不太好,你娘一直照料著,去看看吧。”
肩傷被拍得生疼,可是遠遠抵不過心裡的痛,在這暗無天日的情況下懷禮反而希望這些傷來的更疼些,這樣才能轉移一絲撕心裂肺的痛苦。轉頭看看目光呆滯的染兒,自從得到懷德去世的訊息後,她就一直是這樣木然的表情,連一滴淚都沒留,讓人愈加擔心。
“我先去看看爹孃,晚點過來看你。”懷禮讓奶孃去做點吃的,自己便趕忙去了爹爹的房間。
第四十章
孟老爺圓潤的身子如今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