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得隔著衣服能摸到骨骼,腰更是一折就斷般不盈一握,卻又熱得像一團火苗,輕輕的顫抖著,彷彿隨時會隨著這月色夜風而去。
57、第五十五章
不知過了多久,穆子石再無聲息,想是昏睡了過去,齊少衝小心翼翼的扶著他躺好,光著腳下地,跪倒低聲道:“四哥,你活著時一直疼我愛我,連死都不忘留下穆子石照顧我,既如此為何不成全了我?我願意折我的壽數分給子石,只求你不要帶他走!”
說罷砰砰砰磕了三個頭,再仰起臉時,額頭一片青紫,正待整衣站起,懷裡突然掉出一片皺巴巴的紙來,齊少衝心中一動,展開一看,卻是一張字跡清楚端正的方子,猛然間醍醐灌頂,這還是剛出宸京夜宿於破廟時,神醫陸曠兮開給穆子石的藥方,後來被他揉皺了扔掉,幸好自己又悄悄撿起藏至今日,或許這就是能令穆子石度重樓轉明堂起死回生的一線天光。
一念至此,只緊張激動得渾身發抖,大喊道:“快來人!”
這一聲喊,尾音末梢劈開了,嘔啞難聽,那丫鬟忙進得屋來:“二少爺有何吩咐?”
齊少衝揮動著藥方,眸子異常的晶亮:“抓藥!照這個方子抓!快去,現在就去!”
丫鬟有些不解:“二少爺,這藥方是哪兒來的?姜大夫是方圓百里最好的大夫……”
齊少衝大急,斥道:“這是陸曠兮的方子!”
原地轉了一圈,又覺這藥方重逾千金,實在不放心交給他人,咬了咬唇,道:“我自去找姑父,你好生照看我哥哥!”
說罷一陣旋風也似刮出了明瓦樓,卻連鞋都忘了穿。
那丫鬟怔立片刻,回身看了看穆子石的氣色,暗自嘆息道:“大少爺,就衝二少爺這份兒心,您也得爭口氣活下來……要不然,我看他得發瘋。”
穆子石到底不曾辜負齊少衝腳底磨破了一層皮的心意,或者說陸曠兮確是扁鵲再世著手回春,本來堪堪待斃,喝了幾日他開的藥,竟慢慢好轉了起來,神智也一日清醒過一日。
那夜給穆子石喂完藥,他半睜著眼睛,辨認齊少衝片刻,眼神由懵懂茫然漸漸轉為清澈明亮,當他終於微弱而清晰的喊出一聲少衝時,齊少衝竟當場愣住,久懸的一顆心熱熱的落回原處,隨即忍不住大哭一場,似要把這些時日的委屈害怕心痛惶惑都付諸滂沱涕淚。
待穆子石行動自如起居無礙,已是數月如梭擲過,剛到予莊時暮春四月北地芳菲正盛,現如今已是白露沾階玉蟾霜明清冷。
屋內一座紫銅燭架,燃著九支大燭,書桌周圍一片明亮如晝,齊少衝正在懸腕習字,抄的是一篇諫逐客書,穆子石坐在一旁挑挑揀揀的翻讀史書。
看硯內墨將盡,穆子石走過去,執起一塊墨錠添了清水慢慢磨著,他在東宮時鮮少親自磨墨,只在太子用筆周遭無人時偶一為之,此時衣袖捲起,左手抵著墨,用力垂直平正,緩緩打著圈兒,五指如新剝嫩筍,散發出淡淡的雪玉光澤,齊少衝提著筆不再寫字,只側頭靜靜看他磨墨。
穆子石閒話道:“磨墨需如病夫,最是急不得,否則粗糲不勻,色亦無光。”
齊少衝道:“我不著急,剛好手腕酸了,歇一歇也好。”
一汪墨汁逐漸在硯底聚出,濃淡適中不浮不沫,幽雅墨香縈繞於鼻端,齊少衝只覺此時此刻最是值得珍惜,這般靜夜月白風清,身體髮膚每一寸每一分都輕盈而寧潔。
穆子石抬頭一笑,打趣道:“小兒郎目光灼灼似賊,好生輕狂無禮。”
齊少衝哈哈笑了笑,卻道:“我怕你突然不見了。”
穆子石若有所思,自己病重時雖意識不清,卻也知曉齊少衝寸步不離,後又聽萬荊等人多曾提及他種種憂急之態悉心之處,心中常自感念,但齊少衝卻心有餘悸般,從不肯憶述此事。
一時就笑道:“那日你何苦哭成那樣?你既非鮫人,眼淚也不是明珠,便是我死了,也做不得陪葬之寶啊。”
不料齊少衝聞言勃然大怒,啪的一摔筆,汙了好端端一張紙:“你就這麼想死麼?”
穆子石莫名其妙,見他小臉漲得通紅,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只得安撫道:“我只這麼一說。”
齊少衝卻越發生氣負屈,漆黑的眼珠顏色濃重得要燒起來一般:“你嘴上這麼說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穆子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又不是我要生病的,能好好活著,誰會想著死?”
齊少衝卻是蓄謀已久更憋了許久,立即道:“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