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他用巾子替她擦了手,又換水擰乾細細替她擦臉。
“你在這兒等我,我出去給你尋個大夫來。”
“你真的要去?”原以為他不過是說著寬慰自己,奚畫吃了一驚,慌忙拉住他的手不放,“別去了,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因為眼瞎,伸手永遠是空蕩蕩的虛裡,半點安全感也沒有。
“我很快回來。”
“外面那麼亂,能請到什麼大夫……我不治眼睛了。”她急道,“你不要出去!”
衣袖被她死死拽著,關何無法,只得坐回床邊。顰眉想了想,現下到處是金兵,的確讓她一個人在此太危險。
但視線移到她雙眼,心中莫名一痛,怎麼也放不下。
正在這時,門外隱約有什麼動靜,還未等關何覺察,奚畫先他一步反應過來:“有人?”
“噓!”伸手捂住她的嘴,小聲道,“你別出聲,我去看看。”
“哦……你當心啊。”
“我知道。”
覺察到床沿一輕,量來是他起身了。奚畫縮在牆角,雙手抱上膝蓋,無端感到緊張,抑悶鋪天蓋地的朝她襲來。她畏懼見不到天日的世界,忐忑不安,只能努力用耳朵捕捉聲響。
院中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院門開了,外面走進來一個人。
沒有聽到打鬥,難道是認識的嗎?
“你們怎麼還沒走啊?我以為昨兒你就帶她出平江了……聽說金兵此回可厲害得很,京師汴梁都被打下來了……”
隔了片刻,裡屋的門給人推開,那人撩開舊簾子,一抬眼看到她的模樣,似乎是愣在當場。
“姑娘……怎麼搞成這樣了!”
來者的嗓音她熟識。奚畫登時鬆了口氣,把蓋在身上的被衾掀開,慢慢的往床邊挪。
見狀,花深裡趕緊上來扶住她。
“我要去城裡找個大夫。”關何把靠在牆上的弩/箭收入百寶囊中,轉身吩咐,“你來得正好,幫我照看她。”
花深裡覺得懸,“這會子,能找到大夫嗎?”
他不以為意,“找不到,那就抓一個過來。”
“抓?心不甘情不願的,能給你好好瞧病麼?”
“管不了那麼多,他要是不肯。”關何冷聲道,“那就見點血。”
說完便匆匆帶上門。
“誒——”
花深裡叫他不住,站在原地輕輕嘆了一聲,這才扶著奚畫往外走。
“姑娘小心,腳下有檻。”
*
比起昨日,官道上的流民多了一倍,城內已被金兵佔領,路上都是逃出來的百姓,大包小包,車馬牛驢,遍地都是軲轆滾動的聲音。
人盡是從城中往外走的,唯有他一個是逆著回去,匆匆行了許久,不敢入城,只在城郊附近的幾家醫館和藥堂裡打聽。
然而幾乎所有都是大門緊閉,空無一人。終於在沿途看到一個熟面孔,關何衝上前。
“劉大夫!勞煩你隨我走一趟,小四眼睛受了傷,正需醫治。”
對方連頭也沒回,把他手拿下去。
“這都什麼時候了,誰還給你治病……躲開躲開,天黑之前趕不到江寧老夫就要露宿山林了!”
“劉大夫!”關何咬咬牙,“小四從前沒少幫過你忙,你如何能見死不救?”
“去!”劉大夫站直了,把身上包袱一背,惱道,“眼下大宋國土難保,人人自危,我能留下這條小命都不錯了,誰管你死不死的!”
一把推開他,後者小跑著就往前面走了。
左右無法,尋了半日仍舊一無所獲,關何倚著樹幹,微微喘氣,目光在逃難之人中流轉。打定主意要強行帶人過去。
剛要動手,肩頭忽給人拍了一下。
“這不是關何嗎?”
來人一身布衣,肩頭挎著個藥箱,年紀輕輕,面容略有幾分憔悴。
關何打量了他許久,才記起來:“你是……你是嶽大夫的徒弟?”記得鬧採花賊那一陣,曾經為了找奚畫,還上他家挾持過他。
“是我啊。”年輕人笑道,“你怎麼在這兒?不容易啊,你也逃出來啦?我要去蜀中投靠我舅舅,你呢?若是順路,咱們還能一塊兒走呢。”
他噼裡啪啦說了一陣,關何一句沒聽,眼神直勾勾盯著他手上的藥箱,一掌扣上他手腕。
“誒誒誒?”
“跟我走!”
“誒?慢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