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微笑,很自信的那種微笑,抬手撫了撫我的鬢角,輕輕說:“悅兒,我要爭奪皇位。”
我震驚,“為什麼?”隨即潛意識裡放下一大塊石頭,爭奪皇位,那就是說,問題並不是我想的那樣他病入膏肓了,心裡忽地又歡喜起來,沒有剛才那麼絕望了。只要不是要死了,活著就比什麼都好。
“不為什麼。”他居然這樣說。眸中是尖銳鋒利的清冷,整個人驀地散發一種冷冷的清華,“你想要阻止我嗎?還是,像你以前說的,長孫熙文更適合當皇帝?”他的臉龐剛才那樣黯淡的灰白忽不見了,取而代別樣的冰冷的瓷白,像雪一樣涼浸浸的。
我緊緊盯著他,握住他放在膝上涼得透心的手指。他反而把我拉起來,“起來,小心我身上的泥髒你了衣裳。”
我緊挨著坐他旁邊,這麼久來我第一次覺得觸控不到他的內心,神思有點恍惚,慢慢地說,“我想,我也說過,倘有一日你改變主意,想要這個天下,我一定會陪你奪,傾盡綿力薄才輔助你完成心願。”
他輕輕攬住我的腰靠在他肩膀上,唇邊一絲不明意味的笑,看著亭外小雨潤澤,“只是以後,很多事要委屈你了。”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當時他這個笑容是什麼意思。
我按捺住不詳之感,儘量輕鬆地說,“能夠在你身邊我從來不覺得委屈阿。況且,你忍心讓我受什麼委屈,嗯?”
他不說話。
晚上,雨還在下個不停,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整天都雲低氣悶。熄了燭火上床睡覺,洛宇說身上冷,多加了一床被,且周圍鋪了一圈熱水袋。棉被好像都被潮氣染了,溼冷溼冷的。
他把我推出被窩,“去,好好蓋自己的被子,跟我搶什麼那?小心你熱得睡不著。”
“不,我就要跟你一起。”我硬要鑽進他的被窩,抱住身上冷冷的他。只有這樣才能驅散心中的不安。洛宇沒辦法,由得我去。
可是我輾轉了很久,心裡有事怎麼也睡不著。夜深了,萬籟俱寂,外面傳來葉子被風颳得嘩啦啦、被雨打得嘀嗒嗒的聲音。我怕吵著洛宇,只好停止翻身,一動不動,約摸過了一個時辰我腦袋開始模模糊糊有了點睡意,忽然旁邊的洛宇翻身從側面綿綿實實地擁住我,親了親嘴唇,親了親臉,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了句,“多想……和你白頭到老……”聲音是那麼的蒼涼悲愴。
我睡著了過去……
……——
明天是聖祭秋狩的最後一天,今天是最後一次的守祭。我穿著厚厚的衣服,騎馬四處遊逛,看到許多人明顯也在偷懶,提著弓箭根本沒有瞄準獵物。正想對旁邊的侍衛說去找找嚴瑾夕她們在哪裡,忽然發現他們都很面生。怎麼回事?我有點疑惑,洛宇從來都是派固定的一隊人跟我的,為什麼突然換了,還不跟我說一聲?
帶隊的漢子好像看到我的疑問,打個唿哨跑馬過來,“郡主,世子安排水衡來保護你。請隨屬下來。”
“我們要去哪裡?”我問,警覺地勒住馬繩,發現來到一片林子邊緣。這片林子我知道,是長孫熙文和一些官高權貴的親王經常來的,官位稍低的人來到這裡看到陰冷的皇帝還不得都嚇走了呢。
正在這裡時候,忽然一陣奇怪的號角聲響徹整個皇家園林,低沉有力,好像是召集士兵的烽號,令人想起長城的豪邁蒼涼。接著許多人從各出林子裡策馬奔出來,亂哄哄的,夾雜著驚慌的呼叫,“嶽天泉造反了!”
“百萬御林軍包圍了整個園林,要放箭射死所有長孫皇室的人,自己稱帝。”
“御林軍造反了……”
近兩千的人馬在園林內亂踏,忽然漫天亂箭飛舞,刷刷自四面八方射來。我的馬受驚,跟著人流疾馳起來,差點把我顛下去,我只能緊緊抓著韁繩,伏在馬背上,呼呼冷風颳得臉生疼。一時間方圓幾里內人人哭爹喊娘,呼天搶地,亂得不行,馬蹄踐踏到一些在地上跑的人和婦女也沒有人管。
旁邊的水衡和其他侍衛居然不理我,只緊緊趕馬跟在我後面,揮劍替我擋掉亂箭,並不出手制止我的馬狂奔。我心裡疑惑,暗忖他的意圖。難道這是洛宇的吩咐?
事態發展得不可收拾的時刻,一匹白馬領著大約兩百人從最大那片樹林沖出來,白馬上坐著金色軟甲的長孫熙文,他猛一勒韁繩,白馬前蹄騰空而起,響亮的嘶鳴聲傳到每個人手中,而他自己穩穩當當坐在馬背上,半點不受影響。他神色沉穩地看看了四周圍的“兵荒馬亂”,臉色一沉,聚氣於胸,喝道:“全都給我冷靜下來!向東走回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