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年輕人是舉止孟浪了,心還不錯。”端著紅紋粗瓷大碗的老婦人終於神情慈和了起來。
一口香滑細嫩又煙火氣十足的豆腐下肚,雙頰上還有些靦腆的沐孤鴻也就像此刻茶棚裡的其他人一樣動也不能動了,不僅不能動,還眼不能看,耳不能聽,如墜無限迷障。醒來後,他發現自己躺在樹下,身邊擺著一擔餘溫猶存的豆腐,卻不見了石磨小屋,更不見那個潑辣無比的豆腐老太,最重要的是,他懷裡的“雲臺仙鑰”也少了一把。
問及小鎮上的人,都說鎮上是曾有過一個賣豆腐的寡婦老太,不過三年前就死了。
石磨縫隙間流出的豆漿,灶火上流溢位的豆香……前朝流傳下來的奇談裡曾有人在黃粱飯的香氣裡大夢一場,如果不是丟了鑰匙,沐孤鴻還真以為自己是做了場“豆腐一夢”。
那老婦人無論是臉龐還是身形都跟站在他面前這個店家相去甚遠,可是沐孤鴻的直覺告訴他,能使出這等手段的,只有那一個人。
“當日那把鑰匙是你拿走的。”
看著沐孤鴻,那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勾唇笑了笑,轉身走到了另一張桌子前,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一個精壯的漢子猛地睜開了眼睛,似乎想要驚叫,可是那嘴無論如何都張不開。
“噓——”
手持尖刀的那人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年紀大了,圖清淨,我問你話,你點頭或者搖頭,要是不老實,我的刀可不長眼。”
漢子看著刀,整個頭抖了抖,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一雙眼睛驚恐地瞪著面前那個剛剛還唯唯諾諾的小茶棚店主。
“你是不是孟世飛,遼東人士?”
漢子戰戰兢兢地點了頭。
“武器是一對大刀。”
繼續點頭……
“倒是比之前的都乖巧。”
那人全身頭之外的部分都是保持著之前的端碗吃飯的樣子,只有臉上表情不知道是否因為過度驚嚇而萬分猙獰,看起來分外詭異可怖。
不甘心受制於人的沐孤鴻想趁機做點什麼,卻發現他的雙手雙腳竟然也是不能動彈。
“你這次聰明,沒碰我在碗上佈下的鎖魂陣,卻不知道鎖身陣就刻在你們坐的凳子上,不要白費力氣了。”
明明沒有回頭,卻對沐孤鴻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那人輕飄飄的聲音落在劍客的耳朵裡,不亞於一道驚雷。
原來這樣離奇手段是用了“陣”!
可這樣那樣的“陣”又是什麼?
外表黑瘦的怪人沒興致在這裡傳道授業,他又問了雙刀大漢孟世飛下一個問題:
“三年前你們追殺前相府蘇家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樊城外殺了蘇松全家?”
壯漢梗著脖子再不敢動。
“哦,蘇松,就是蘇家的管家。”木著臉,那人又補充了一句。
壯漢仍是動也不動。
剔骨尖刀在那人手中一轉,直直地刺入了孟世飛的大腿,鮮血淋漓噴湧,濺在了那人的粗麻布短衣甚至臉上,他眼都不眨,又問了一遍:“蘇家的管家蘇松、他娘子,還有一個十三歲的女兒,是不是都死在了你的手上。”
掙扎不能,哭嚎也不能,孟世飛的臉上涕淚橫流,仍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又一刀,這次是落在了他的膝上,剔骨尖刀不負其名,刀尖兒直接扎進了膝蓋兩骨之間。
壯漢終於挨不住了,拼命點頭,恨不能眼中流下血淚討饒。
這一幕既血腥又詭異,即使是沐孤鴻這樣久經江湖歷練的人都覺心底生寒。
“連一聲辯解也不許,只管刀刀見紅地逼供,閣下這是屈打成招吧?”
“屈打成招?”剔骨尖刀猶在滴血,那人轉過頭來看著沐孤鴻,不起眼的眉目上似乎另有一層流光,“你這年輕人有意思,我問話可不是為了讓他招供。”
之前這人做老嫗打扮的時候就有些善惡不明的意味,現在他一副平凡男人樣貌,與人四目相對的時候更多了幾絲放蕩邪氣。
“我是讓他知道,他是種下何因,才受了今日之果。”
他話語未落,那邊孟世飛猶自端飯執筷的手腕已被尖刀剜斷了手筋。
還沒等沐孤鴻從那庖丁解牛般的聲勢中回過神來,更令他驚異的一幕發生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廢了雙手,一張臉扭曲似鬼的孟世飛突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大片的血跡昭示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一手拎刀,另一隻手隨意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