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終究沒能親眼去看那幅千載難逢的勝景,但她也沒有大哭大鬧,撒潑打滾。還在紀家的時候,她就被一群想要給她做媒的七大嬸八大姑纏暈了。
寶圓出嫁,她是有點點惆悵拉,但有必要每個人都用無比同情的眼光“愛憐”地看著她,然後統一在開場的時候用悲痛的語調委婉地斥責她那不負責任的爹孃之後,再拼命塞各式各樣等著續絃的鰥夫,或者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耽誤至今的老青年給她挑,最後再直白地狠狠地戳中她的小欒心,說她年紀很大再不把握機會就沒人要了嗎?!
被這麼輪番轟炸幾次,蘇九的確不快活了,苦苦撐到了晚上,趁亂就逃出來,連寶圓的夫家也不敢去了。此時鬧新房正是喧譁的時候,清城難得出現這種萬人空巷的街景,只有一個接一個的路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灑在溼潤的大石板上,雪已被一整天的陽光給化了個乾淨,街邊路道彷彿下了場雨,溼潤潤的清淨。
蘇九喝飽了酒,也沒有包得像個粽子,只是另外披了件毛比甲,把玩著腰間的葫蘆,嗅著微微溼潤的清新味。她不說話的時候,十五也不會說話,他個子很高,穿的也甚單薄,本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常常這樣悄無聲息地跟在她後頭。
酒一到腹部,便化作暖流,蘇九終於平復了下心情,忽然瞧見大橋底下有一團黑影,想起十五剛撿回來的樣子,也是這麼蜷縮成一團,當時臉頰瘦得都凹進去了,幾乎泛出青色,現在倒是健康多了,以前沒注意過,原來十五的眼睛很深邃,嗯,果然自己眼光不錯的。
平時她除了愛喝點小酒,還有個愛好便是大街小巷地亂轉,聞香訪酒,順手拾撿些臨時“白工”——美名其曰是去做善事,因為找回來的人一般要的工錢少,有時候只要管吃管住就行了,嘿嘿。
每隔十天半個月她都能撿回一個人來,她很挑剔,相貌不夠清秀上成的少年也是絕對不會看上的——福伯這麼評價的時候,蘇九很據理力爭的,因為福伯就是自己撿回來的!想當年,蘇九年紀還很小,雖然她還是要偷偷承認,自己當初“撿”回了福伯,確實是因為老人家雖然年歲很大,但看得出風韻猶存,想來他年輕時還是有幾分“姿色”的,指不定哪天會有個帥得掉渣的便宜兒子把他接回去養福,這樣她也好沾沾光。
福伯常常很憂愁地嘆氣:說起當年他養大的那個白眼狼兒子,不然也不會到老了還流落到小小的清城被小小的蘇九撿回來做管家。當年他連姓也不願意記得了,所以小蘇九還算厚道,沒有叫他老十,而是叫他福伯。
其餘一些陸陸續續撿回來的臨時苦力,幾乎都離開了,便再也沒訊息,待得最長的除了福伯,也只有如今常跟在蘇九背後的十五了。
蘇九有點懶,撿回來的人,姓名不肯說的,便隨手給個數字,反正不能比她大,所以一律從九開始,這個十五就是第六個,“十五,那個要領回去麼?”
十五沒有抬頭,“姑娘,廿一。”
沒頭沒腦的一句,蘇九覺得有點奇'www。kanshuba。org:看書吧'怪,“廿一?我以為前不久三十剛走,這個至少也要叫三一。難道我記錯了?”
“姑娘沒記錯,不過那個就是廿一。”十五咬著字重複道。
這麼一說,蘇九就明白了。
很多從蘇記酒樓走了的人,要麼另謀生路從此不再願意記起曾經落魄了,要麼便又飄落去了別處,可也有時候走了的會不知怎的又重新落魄回到原地。
蘇九又看看那橋底下的一團黑影,搖了搖葫蘆,覺得有些掃興,“酒沒了,回去吧。”
“嗯。”十五什麼都沒說,只淡淡地應一聲。
蘇九把葫蘆重新別在腰間,又在袖子裡摸索了一陣,另拿出樣泛著銀光的小壺,那壺表面平滑得沒有一絲花紋,又不像銀子那麼鮮亮,拿著頂端那小突起輕輕一擰,一股子濃郁醇厚的酒香便瀰漫開來。
看到十五難以掩飾的嫌惡,蘇九還是忍不住揚了揚銀壺,很不真誠道:“要來一點嗎?”
蘇九釀酒的手藝無人能敵,雖說這些大部分都是從書上看來的,也離不開她孃親的奇思妙想,但蘇九卻是將那些想象變成了現實,傳聞裡就會有飄香十里一說。不過這種香味,對十五來說,卻始終是種折磨。如蘇九所料,剛湊近一點,他就僵硬地扭過頭去,面上已經忍不住開始抽搐。
達到效果,蘇九見好就收,露出滿面笑容,“真是可惜。”
003 豪情宣誓
更新時間2011…11…16 13:1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