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就心緒不寧,七上八下。而貴陽距黔西不過二百華里,鄭不凡說到就到,王家烈還沒理出一個頭緒,這位特使已經來到面前。王家烈自然作出最大努力,宴請了一番。隨後,畢恭畢敬準備聆聽委員長訓示,鄭不凡卻推說,長途行車,精神睏倦,第二天再談。這當然使王家烈又增加了一個不眠的長夜。
這天早晨,王家烈早早來到他的臨時軍部,鄭不凡仍遲遲未到。他只好坐在小客廳裡靜靜等候。這時,那些已經想了幾十遍的問題,又來苦苦纏磨著他。問題的中心是,蔣介石究竟會怎樣對待自己。這紛紜難理的思緒,是從戰爭的風暴盤旋到貴州的第一天就產生了的。當時,他極其擔心蔣介石“一箭雙鵰”,尤其擔心他參加粵、桂、黔三省的反蔣活動遭到報復。他的那顆心真比壓著一座泰山還要沉重。幸虧他那位外交家兼活動家的夫人萬淑芬有膽有識,以勇往直前、一無所懼的精神,到了一趟南京,給宋美齡送了一份厚禮,並且在最關鍵的問題上作了解釋。她說,貴州之所以同廣西聯合,並非真心,只是為了貴州的鴉片在廣西順利過境,“不過是討一碗飯吃罷了,哪裡會真心反蔣委員長呢!”誰知這話還沒說完,宋美齡就說,蔣委員長早就忘了此事。臨走,蔣介石還親自接見了她,叫她轉告王家烈,專心“剿匪”,不要想得太多。為了表達他的這番厚意,送了她五萬塊錢,還有兩箱子沒有開封的德國造二十響連槍。王家烈聽到夫人的傳達,看見擺到自己面前的這些東西,簡直勝似一支大軍凱旋,早已樂得眉開眼笑,如果不是薛嶽剋扣他的軍餉,他可真要飄飄欲仙了。今天他在心緒如麻的時候,再一次想到此事。心想,大人物總是大人物,委員長做事還不至於一點情面都不講的。想到這裡,他臉上出現了幾絲笑意……
正在這時,鄭不凡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這鄭不凡尖下頦,稀零零幾根鬍子,眼睛眯細著,臉上總帶著幾分笑意。他那身綠呢子的將軍服雖然筆挺,但依然使人想到舊戲上手拿羽毛扇一走三晃的人物。
“王軍長,你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吧!”說過,他坐下來詭秘地一笑。
“這人好厲害!”王家烈心裡嘀咕道,“他怎麼曉得我沒有睡好。”
想到這裡,他故意挺挺胸,笑著說:“鄭主任,您也沒有好好睡吧!”
“我睡得還好。就是你安排我住的那地方,附近有兩條狗老是叫,想必它也看出我是個中央軍,不把我當自家人看。”
說過,眼睛一眯,笑了。
“也許它看出你是從天子腳下來的,表示歡迎吧!”王家烈也乾笑了兩聲。
鄭不凡眯著眼,望著王家烈說:“你知道我的來意嗎?”
“我正要聆聽委員長的訓示!”王家烈將頭微微一低。
“是這樣,委員長本想親自來看望你,因為公務忙碌,難以分身,所以才派我來了。”
接著,鄭不凡就轉達蔣介石的話說,自從共軍進入黔境,二十五軍的官兵還是很辛苦的。現在貴州境內已無敵蹤,百廢待舉,任務相當繁重,軍政長官不宜兼職太多,在二十五軍軍長和貴州省主席這兩項職務之中,王家烈可任選一個,決不勉強。
王家烈一聽,好象當頭捱了一大馬棒,頭立刻嗡嗡作響,有好幾秒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鼓著金魚眼,張著嘴唇。
鄭不凡看著他那副呆樣,不禁暗自發笑。他眯眯眼,又說:“我臨走,委員長再三告訴我:幹什麼要由王軍長挑,一切聽王軍長的,決不能有絲毫勉強。”
鄭不凡這時才發現王將軍那偉岸的身軀和他的思維活動是多麼地不相稱。王家烈總呆了一兩分鐘,才艱難地苦笑著說:“這個,這個……不好說呀!”
“說嘛,沒關係嘛!”
“鄭主任,你知道,我們這小地方跟你們不同,如果我不管軍隊只當省主席,我連三天也當不了,沒有槍桿子,誰支援我?可是,如果我只管軍隊,不當省主席,又沒有財政來源,也呆不了好久……”
鄭不凡聽後,從鼻子裡笑了一聲:“哪,王軍長的意思,是不是兩者都要兼著,一仍其舊?”
王家烈登時弄了個大紅臉,由紅轉紫,象豬肝似的。鄭不凡嘲笑說:“這真是所謂:魚,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然而,這二者是不可得兼的嘛!同時,也會把你累壞的嘛!”
王家烈真是又羞,又氣,又惱,又怕,同時又不便發作。而他那善於決疑的英明的夫人又不在旁邊,一時顯得恍然若失,孤立無助。然而又不能老不說話,遂衝口而出地說:“既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