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玉石冰槨,辛步愁起了讚歎,這樣毫無瑕疵完美的手法當今世上無人能出其右,換言之,是他的師父,華延壽將少女冰凍於此的。
可,為的是什麼呢?
辛步愁再向前一步,再一步,只為了能夠看清楚少女的模樣。
穴室中沒有燈火,光線是室外廊間那盞油燈透過門轉折而來的。
可這樣的光源幾經轉折,射在冰魄玉石上卻製造了詭異的絢麗效果,讓少女仿若託生於爛彩之上。
真觀清了少女之後,濃濃懊惱自辛步愁心底泛開,他不該看清她的,因為,這樣美麗而罕有的容顏將一生一世纏入他記憶底,永遠不得開解!
少女美得極不真實,恍若是讓人用細刃精心地一絲絲、一縷縷細細琢雕而成,那彎彎細細的黛眉,秀氣巧挺的鼻樑,線條完美而誘人的唇瓣,整個組合起就是一幅美豔絕倫,令人神搖意奪的絕美畫面。
還有她被困在玉石裡的柔美無助,更予人一種纖弱待援的氣韻。
就這樣,十三歲的辛步愁呆看著眼前冰魄少女恍了半天神,直至角落裡野豹的哀嗚驚醒了他。
他抱起野豹,拭掉了一路上留下的血跡,掩緊玄冶鐵門離開。
他治好了野豹,卻治不好他對冰魄少女起了迷戀的心思。
辛步愁不曾開口詢問過師父,有關少女的來歷及她的冰刑何時可解。
他尊敬師父、相信師父,不容許自己有質疑師父決定的心。
他發現,師父盤桓在靈樞屋裡的時間極長,留在穴室裡的時間也很長。
少女和師父是什麼關係?
少女又是犯了什麼大錯,何以師父要將她冰拘於此?
神秘的少女常常侵入他夢裡,他常會夢見她由冰魄玉石中笑著起身,笑著同他說話的模樣。
夢中的她笑盈盈開了口,他卻沒法聽見她的聲音。
他老揣思著少女的嗓會是什麼聲音呢?
他也想恪遵師父警語不下穴室的,可那少女對他卻起了神奇的魔力,致使他常會趁著師父下山時,去探看被囚禁在玉石裡的她。
初初見著少女時,依模樣判斷,少女該是十五、六歲的及笄之齡,而他,不過十三。
年歲荏苒,他一次次去探她,他長大了,她卻沒有。
這一年,成化二十三年,辛步愁來到鬼墓山已然過了十一個寒暑。
這會兒,立於冰魄玉石前深情看著少女的他,已不再是當年那青澀少年。他已然長大,這會兒的辛步愁,是個二十一歲的男人了。
看著自己愛戀已久的人兒,在他心底,那股想將她救出冰魄玉石的熱火不僅未曾減熄,還似乎一年比一年更要熾烈。
眼看著,就要將他燒熔殆盡!
第三章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什麼不可能?”
“天命不可違!”
“什麼叫天命?什麼又是天命?”
“你不需要知道。”
“為什麼不需要?”辛步愁跺了足,“因為那是陰謀?還是詭計?師父!您明知咱們可以讓她活轉的,可為何,您從沒想過試試?”
“她現在這個樣不是好端端的嗎?”華延壽冷哼。
“好端端?!”辛步愁沉吼,“我們剝奪她應有的生存權利,摒去她應有感受世間美好一切的可能性,這樣還算好端端的?”
“這世間美好罕見,”華延壽語氣中淨是冰鋒,“多的卻是醜惡!步愁,”他冷目瞧向徒兒,“對於她,你似乎逾越了醫者當有分際。”
“那是因為……”辛步愁總算尋回了冷靜,“對她而言,我們身分並非醫者,而只是個,”他嗓音漠冷,“執行懲戒的劊子手?!”
“隨你評斷!”華延壽漠然,“此事毋庸再議!”
他提步離去,不曾回頭。
月光拉長了靜杵著的辛步愁的影,他冷著瞳,身子似被釘在地上,遠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
一個決定在他腦海中成形。
自從他的命被師父救起後,他從不曾違逆過師父的意思,更不曾質疑過師父昀任何決定,生平首次,他有了自主的意願。
他要救她,要釋放她,要讓她重新“活”在人世裡!
轉回靈樞屋,辛步愁開始搬遷屋中所有物事,除了穴室中的冰魄玉石和他的冰魄少女,不久,他已將屋中重要典籍、針砭藥具另置他處。
接下來,他在穴屋裡倒滿油料開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