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君怒不可遏,戟指大喝:“豎子無謀,大言誤國!”
趙括卻是哈哈大笑:“小言有謀,大言無謀,平陽君何其滑稽也!”
“豎子只說!趙國抗得秦國麼?”
“我便為平陽君一算。”趙括掰著手指,“秦國大軍五十餘萬,趙國大軍也是五十餘萬;秦國人口千萬左右,趙國人口也是千萬左右;秦國倉廩有十年軍糧可支,趙國倉廩也有十年軍糧可支;秦國軍資器械有多少,趙國也一般有多少,還多了林胡草原的數十萬馬匹牛羊,戰馬比秦國尚居優勢;秦國有名將,趙國也有名將;秦國有能臣,趙國更有能臣;秦人尚武好戰,趙人更是舉國剽悍胡風。平陽君但說,趙國哪一樣抗不得秦國?”
“豎子誤國!”趙豹面色鐵青,“邦國戰陣,有如此算賬麼?”
趙括揶揄地笑了:“依平陽君之見卻是如何演算法?抑或混沌不算,只猥瑣避禍便了?”
趙豹嘴唇抽搐,一跺腳便離席大步去了,走到殿口又驟然回身吼了一句:“豎子誤國!”
殿中一時默然。大臣們對趙括氣走平陽君雖覺不妥,然對趙括的一番道理卻是不得不服。就實而論,除了還沒來得及推行第二次變法,趙國比秦國確實不差,趙括所數宗宗細目也絕無誇大,如此看去,接納上黨與否似乎便是不言自明瞭。雖則如此,有平陽君堅執反對,趙王與平原君也都還沒有說話,大臣們一時便都僵住了。
“老將軍,”孝成王看著廉頗笑了,“你便說說,依趙國軍力,上黨能否守得?”
老廉頗慨然拱手道:“連同御胡邊軍,趙國大軍六十餘萬。論戰力,趙軍與秦軍不相上下。只要趙國沒有攻秦之心,而只做抗秦防禦,上黨堅如磐石也!”
“上將軍言之有理。”職掌財政的內史大臣趙禹冷靜接道,“平陽君言韓國移禍,實則便是顧慮趙國不足抗秦也。我大趙今有六十萬大軍,若依舊畏秦入虎而不敢接納上黨,誠為天下笑耳!”
“老臣贊同。”已經是兩鬢白髮的國尉許歷道,“當年無上黨,馬服君尚血戰秦軍而大勝!趙軍戰力何輸秦軍分毫?目下我軍資糧草充盈,若再得韓上黨歸趙,趙國西部便矗立起一道橫寬三百里的天險屏障,何以平陽君此時卻畏懼與秦軍抗爭?老臣實在不解也。除非趙國聽任秦國蠶食山東,否則便不能丟棄上黨!”
“王叔之見呢?”孝成王看著一直默默思忖的平原君。
平原君一拱手道:“老臣原在猶豫不決,然則諸位大臣之言卻使老臣茅塞頓開。馬服子趙擴言之有理:接納上黨與否,根本處不在韓國圖謀如何,而在趙國情勢如何?平陽君雖老成謀國,然卻失之畏縮退守。百餘年來,凡趙國畏縮避禍遊離於中原之外時,無不國勢大衰,凡大刀闊斧開疆拓土周旋於天下時,都是國勢昌隆!就上黨而論,趙國原本便有東上黨,今受西上黨而成一體屏障,亦是題中應有之意;而秦國爭上黨,卻是分明地為誅滅三晉尋求根基;當此之時,退縮則危局接踵而來:上黨歸秦、韓魏附秦,趙國孤立,最終將被秦國蠶食壓縮,甚或一舉滅國!銳意進取則大局有大利:上黨歸趙而三晉結盟,甚或可能重新結成六國合縱,孤立秦國!長遠看去,秦趙爭天下勢在必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豈有他哉!”
“彩——!”一言落點,大臣們竟齊齊地喝了一聲彩。
“好!”孝成王興奮地拍案,“接納上黨事,由平原君領虞卿、藺相如籌劃;大軍整備事,由上將軍領老國尉、馬服子籌劃!”
三日之後,平原君的特使馬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韓國上黨郡的治所壺關。郡守馮亭率領將士吏員,在壺關北門外郊禮迎接。平原君當場頒佈了趙王詔令:上黨郡守馮亭,明察時勢,大功卓著,封為華陽君,食邑三萬戶;十七員關隘大將與十三名縣令俱封侯爵,食邑三千戶;所有軍民皆賜爵三級,賞六金!
平原君委藺相如暫署府庫郡政交接事務,委虞卿從趙國輸送糧草物資救濟饑民,委趙擴暫署關隘要塞諸般軍務交接。忙碌半月,諸般軍政事務大體就緒。上將軍廉頗與國尉許歷率領十萬大軍也堪堪抵達,接收所有關隘之後,廉頗下令:原韓國上黨的五萬守軍,全部開出上黨移防趙國腹地。這是上將軍廉頗、國尉許歷、馬服子趙擴在查核防務之後的新決斷。老少三將軍異口同聲:“韓軍渙散疲惰,留駐上黨徒亂軍心!”平原君便也贊同了。
上黨大體安定,平原君便來壺關幕府拜望馮亭。平原君提出的方略是:東西兩上黨合併為新上黨郡,仍由馮亭以封君之身做大上黨郡守,不治軍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