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千夫長竟能對面臨地形如此熟悉,本來已經令人咋舌了,待“兵分五路,三面開打”一出,眾將便是一陣愕然沉默。一城兩營加兩道峽谷,正是五處,秦軍十萬人馬分做五路作戰,顯然是一場頭緒繁多的高難大戰。但凡將領,打仗最喜歡軍令簡單明確頭緒少,若遇謀略之戰,則必須有高明的統帥全盤排程,領軍大將也需要用心拿捏,否則便很容易變成一場自相掣肘的混戰。而今統帥,卻是軍前賴眾謀的甘茂,誰敢指望他統一掌控戰局?前軍主將白山,也歷來是領軍力戰的勇猛大將,從來沒有運籌過全域性大戰。而一個千夫長,更是不可能排程全軍。縱然五路籌劃可行,居中排程不力也是枉然。將領們心念電閃,便誰也不敢可否了。
白山目光一閃:“上將軍,我看還是另謀戰法了。”
“且慢!”甘茂卻是大步跨前,逼到白起身前:“白起,你且說完。”
白起竟是沒有絲毫慌張:“第一路:三萬鐵甲步軍開出雙巒峽谷,列陣阻截晉鄙聯軍;第二路:步兵一萬,夜晚從洛水上溯,潛入西渡水河谷,切斷宜陽內外兩營;第三路:五千精兵從雙巒峽谷繞道鐵山之後,夜襲鐵山韓軍;第四路:三萬精銳鐵騎在鐵山前原野上嚴陣以待,當韓軍混亂湧出大營,便在曠野展開截殺;第五路:兩萬重甲步兵全力攻城。此戰並無繁複關節,要害在同時發起,攻殺猛烈,不給敵手喘息之機!”
“你是說,只要我軍準時到位,同時發起,剩下便是全力攻殺?”甘茂目光炯炯。
“上將軍所言極是,除此無他!”白起脆捷利落。
甘茂轉過身來:“白山將軍以為如何?”
白山沉吟一陣,掃了將領們一眼,慨然拱手:“以我軍戰力,只要居中排程不出差錯,此法可行!”一句話竟是意味深長。
甘茂畢竟也算通得兵家,有大將們認可的戰力,便知其餘關鍵在中軍統帥,一時竟是雄心陡長,慷慨高聲道:“甘茂身為上將軍,若在謀略議定之後尚不能排程全軍,當真尸位素餐也!為使諸位將軍放膽赴戰,本上將軍特簡:千夫長白起晉升中軍司馬,訾議中軍號令!”
一言落點,眾將竟是向甘茂投來敬佩的目光,異口同聲一嗓子:“上將軍英明!”
這就是軍中將士:只要你實打實說話,不泛酸,有公心,便認你是個人物!當然,更重要的還是甘茂晉升了白起,將領們覺得高興。若是憑斬首軍功,白起早該做將軍了,就是做前軍大將,也是無人不服。曾在他卒伍下的大力士孟賁、烏獲都做了秦王的殿前將軍,爵位竟比白起高了六級。與白起同時做卒長的蒙驁,也已經是前軍副將了。白起卻是屢辭超拔擢升,硬是要一戰一級地做,年輕的將領們便有了一種隱隱約約的愧疚,總盼白起早日做將軍,他們才心安理得地做將軍。今日甘茂將白起擢升為中軍司馬,這可是職同各軍主將而又比主將更為樞要的要害職位,白起當之無愧。
誰知白起卻向甘茂深深一躬,慨然挺胸道:“白起請命:自率本部千人,夜襲鐵山韓軍!”
“白起,你不做中軍司馬?”甘茂雖在預料之中,也還是不禁驚訝。
“回上將軍:中軍司馬王齕才堪勝任,不須增添白起。”
“奇襲既要五千人馬,何以自請一千?”
“回上將軍:白起熟悉地形,部屬有八百鐵鷹銳士,騎步皆精!”
甘茂對秦軍狀況雖不是瞭如指掌,可也知道鐵鷹銳士的威名,聽說白起一個千人隊中竟有八百名鐵鷹銳士,不禁哈哈大笑:“好!天意也!”轉身對中軍司馬王齕一揮手:“傳令三軍紮營造飯,開掘壕溝設定鹿砦,聚將中軍大帳!”連珠發令,顯然是成竹在胸了。
一陣悠揚的牛角號聲,秦軍大營便在宜陽以西十里之外紮下了連綿大營,一片緊張忙碌中炊煙裊裊大起,便向宜陽三大營瀰漫了過去。中軍大帳中,甘茂與二十多個將軍秘密商討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將各種細節一一穩妥落實,暮色時分便開始了隱秘的大軍移動。
宜陽上將軍韓朋卻是鬆了一口氣。本來是三大營繃緊了準備與秦軍馬到即戰,這也是秦軍歷來戰法:大軍不顯則已,顯則立即接戰,從不延誤,幾乎每次都是以雷霆萬鈞之力壓倒對方!然則這次卻很奇怪,秦軍推進到十里之遙竟然停了下來,兩三個時辰竟是沒有動靜,紮營之後,又是一片忙亂地構築壕溝鹿砦,緊接著竟是炊煙四起,依舊沒有動靜。韓朋在城頭瞭望並不斷接到斥候快報,對情勢自然清楚,只是急切間弄不清其中奧妙,竟是困惑莫名。看看秦軍毫無攻城跡象,韓朋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