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起門,汪顧以為師燁裳會數落她在會上的差勁表現,嘴角雖然習慣性上揚著,心裡卻在打邊鼓,哪料師燁裳進了門便慢悠悠地坐到沙發裡,兩隻細細的小臂環置腹間,上身與大腿間形成一個鋒利的銳角,頭是高抬著的,只是不說話,也不看汪顧。“師總,您找我有什麼事嗎?”汪顧站了一會兒,本來只是肝兒顫的心情逐漸演化為她並不熟悉的緊張。師燁裳終於偏過頭來,淡淡笑道:“你看,這就是你上午之所以被動的原因。”汪顧一下愣住,十五秒後才反應過來,師燁裳不是要數落她,而是要教她做事。“姜昕知道自己在那個位子上待不久了,會放任下屬對你攻擊,為的是造成一個勢力廣泛的假象,以期今後在其他崗位上能夠得風得水,勢比人高。你不同。你的第一副總椅子很穩,退一萬步還有文小姐在背後為你撐腰,根本什麼都不用擔心。現在,你去與他們一句一句地辯白意見,等於是將自己擺到與他們相同的高度上談判。你沒有人力優勢,資源優勢,甚至沒有業績優勢,憑一張嘴想要把他們周旋得服服帖帖,絕不可能,”師燁裳說話間掏出手機來,像是發了條內容很短的簡訊,“聽我這樣說完,你曉得下午該怎麼做了嗎?”汪顧呆呆地點了點頭,心中開始反省自己的失策之處——姜昕擺明了是要挫她的風頭,就算再明目張膽地撕破臉皮也是可能的,上午那幾個中管還是留了幾分顏面給她這個舊同事,如果下午她繼續以較真的態度對待那些個無關是非的胡攪蠻纏,讓問題的本質漸行漸遠,那這件事情的圓滿解決,只會像師燁裳說的那樣,絕不可能。“師總說得是,上午我確實太草率了,不夠沉著,沒能站在全域性立場思考問題,僅留意到個別人的個別關切,我清楚接下來該怎麼做了。”她話音剛落地,身後的木門便被人從外敲響,師燁裳授意她開門,幾個端著餐盒的小帥哥魚貫而入,邊與師燁裳打招呼,邊將食盒擺到師燁裳面前的茶几上。“來吃飯吧。”小帥哥們走後,師燁裳指指滿桌的飯菜,讓汪顧坐到自己身邊,給了汪顧一雙筷子,讓她隨便。汪顧本來因為早餐吃得多,會上又動了氣,胃口全倒著,可師燁裳一番教導令她茅塞頓開,有所謂上下通氣不咳嗽,汪顧不咳嗽,所以下面通了,上面自然通,瞬時間胃也知道自己在哪兒了,嘴也知道自己在哪兒了,通通立正站好預備開工,飢餓感便上來了。再看桌上,麻婆豆腐,糖醋小排,脆皮乳豬,水晶蝦餃,荔枝雞丁…汪顧咽一口唾沫,望著從天而降的一碗米飯和師燁裳近乎慈祥的表情,差點感動得痛哭流涕。“謝謝師總。”她接過碗,瞧師燁裳已經開動了,便也不再假裝矜持,低頭專心致志地與一桌美味拼起命來。……吃完飯,離開會時間還有半小時,師燁裳吃過飯後水果,打個哈欠,對著一盤葵瓜子發呆。汪顧不知道師燁裳從小不吃瓜子,還以為她是想吃又懶得伸手去拿,便抓了一小把放到她虛張著的手心裡,特意提醒:“師總,飯後吃點堅果對血管好。”其實什麼時候適量吃些堅果都對血管好,不光飯後。師燁裳昨夜因為席之沐加班,是抱著大熊入睡的。大熊腎虧尿頻起夜不斷,每兩個小時就把她拱起來要求帶它去噓噓,師燁裳被折騰得一宿未眠,整個人正陷在恍惚麻木中,汪顧遞了些什麼東西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她也不知道,只條件反射地道過謝,張嘴塞進去,等發現口感不對時一切都遲了,葵瓜子不算堅硬卻韌性十足鋒利無比的外殼紛紛扎進她口腔中的嫩肉裡,疼得她還沒來得及叫疼,淚水已湧出眼眶。汪顧眼睜睜看她把瓜子連殼倒進嘴裡,還以為她是那種和倉鼠一樣先把瓜子放嘴裡再慢慢咬殼的生物,直到師燁裳一張靡顏膩理的臉上昭昭然滑下眼汗,她這才反應過來,師燁裳不是倉鼠,而是比倉鼠還不如的生物!倉鼠還知道自己吃的是啥,她不知道自己吃的是啥也就算了,被殼紮了還不知道要吐出來!那張唇形完美的小嘴居然在淚水劃過唇角時還在輕輕嚼動著!“師總!您快先吐出來。”汪顧手忙腳亂地拿起個空盤子接在師燁裳嘴下,師燁裳每當困暈之時總很聽話,汪顧讓她吐她就吐,只是吐得相當文雅,疼得要命還不忘用手遮在嘴前,以免形象受損。“張嘴張嘴,”汪顧捏住師燁裳的下巴,逼她張開嘴,“我看看都扎哪兒了。”等她用牙籤一點點挑出師燁裳口中的木茬子,那張引人犯罪的嘴裡已是鮮血淋漓,“還有沒有哪兒疼?”她問,不放心地又掰轉了師燁裳腦袋的方向,看看有沒有漏掉的刺。師燁裳乖乖地任她擺佈,梨花帶雨的臉毫無氣勢,沒精神的聲音甚至透出幾分撒嬌的味道來,“舌下好像有。”汪顧讓她抬起舌尖,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根刺在哪兒,看一眼掛鐘,馬上到點開會,師燁裳剛想說不用找了,等下班再去找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