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杯碟跌了落地,他踉蹌後退:“你也知道他們?”
“自然知道,君家軍名震北疆,愛民如子,寧王難道不比任何人清楚?”我手撫脖頸,望著這個失態的男子,“可王爺還是任他們死於斷頭臺上。妾身和臺下的百姓都記得清楚,君家將死的時候,一遍一遍呼喚的,是您:寧王殿下!”
我看見他後退了一步,又再一步,直至重又跌坐於椅。
我有些後悔,何必觸怒於他,以後的事,還得靠他,不是嗎?
他失神地望著我,眼內流露出我不懂的光芒來,仿若墜落暗星忽然之間耀出最後的光彩,又彷彿冬天隱藏於灰燼之中最後那一點星芒:“你……到底是誰?”
第十三章
我一驚,轉過臉來,不經意之間卻看清了屋角那面大鏡子裡映出的自己的人影,竟然凌利如出匣寶刀,不,我不能在他面前失態,讓他瞧出端倪來,忙垂頭道:“妾身是王爺救過的獵戶之女,王爺忘了嗎?”
他這才收了失神的眼光,仿若失了魂魄:“本王竟又看花了眼,他早就死了,死了……”
看來,他對君家軍倒存有一份愧疚之心的,看來,我只有利用這一點來打動他了,便跟著嘆了一口氣:“妾身當年還為君少將治過箭傷呢,未曾想,他壯志未酬,便死於非命。”
我也不過隨口拿了君家軍中那位天姿卓絕的年青少將一說而已,哪知這便讓寧王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跟著眼神便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了我:“你當真幫他治過箭傷?”
我被他抓得手臂生疼,只得隨口胡說:“那是自然,要不然妾身哪得機會接近於他,妾身記得,他臉上總帶著淺淺的笑意,就算妾身的爺爺一下子給他抽出了背上的生有倒刺的斷箭,他也不過微皺一下眉頭而已。”
“那是自然,你說得不錯,他就是這樣的人,無論受了怎麼樣的委屈,肩上有怎樣的重壓,在他看來,不過雲淡風清。”他鬆開了抓著我肩膀的手,讓我微鬆了一口氣,知道這條命總算撿了回來了,是不是林美人是弄錯了,將他們之間兄弟情深,看成了那不倫之戀了?女人一嫉恨起來,可是什麼樣的稀奇古怪的念頭都有的,可是,寧王那句‘男人女人又有什麼關係”,不期然地又出現在我的腦海……
我小心地望了他一眼,見他眼神飄忽,顯是陷於了回憶之中,便知道有關君少將的一切,將成為我保命的工具,便低聲道:“王爺,妾身為君少將清洗過傷口,他身上真是傷痕累累……”
果然,我如此一說,他臉上便露出黯然之色:“有些傷痕,還是本王造成的呢,那個時候,本王年青氣盛,好幾次行軍論戰,都和他戰成平手,而他更贏得下屬官兵的衷心愛戴,本王心底不服氣,便故意找喳兒用軍法處罰他,害他莫名地領了一百軍杖,可那小子身體好,不過休息了幾日而已,就又和將士們打成一堆了……”
我便跟著臉有了悵然之色:“是啊,君少將那一次的傷,也是爺爺治的呢,連爺爺都對他讚不絕口,說從來沒見過復原這麼快的……”
寧王便沉默了下來,屋內一陣寂靜,林美人知道大勢已去,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問道:“王爺,那這刺客的事……?”
寧王眼神一掃,便讓她噤口不言,他道:“本王自得查清楚再說,本王行伍多年,豈會怕一兩個刺客?把她放了吧。”
兩名侍女只得將媚蕊鬆開,並解開了她身上禁制的穴道。
我鬆了一口氣,未曾想此事就如此算數了,只不過提及君少將一些生活小事,就換了我們兩條性命,難道,林美人所提的‘那人’當真就是君少將。
可是,他那個時候,的確是一名男子啊,而且是一位百戰沙場碎鐵衣且略有些粗魯的男子。
我自是記得他身披銀甲,手持長劍,箭指千軍的模樣。
寧王就這眼光?
也太差了吧?
我把手指甲狠狠地掐住了手心,才讓自己竭力忍住臉上不露出些微的古怪神色,把一切看成平常,絕不能暴笑了出聲,只在臉上做了黯然傷神的模樣,仿若如寧王一樣,感同身受,共同緬懷著君少將的死。
此舉更是換得寧王一陣唏噓,他又叫人備了酒上來,將那琥珀酒一杯一杯地往喉裡灌,我只得臉上黯然之色未褪,給他一杯杯地斟著酒,只是有時候手有點兒抖啊抖的,有時候要皺了眉用袖子掩了嘴低咳兩聲,我的動作,自沒引起旁人的注意,都以為我感冒未好,絕不會認為我在躲著偷笑。
忽地,他一把握著我端了酒杯的手,問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