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樁麻煩事我還非管不可了?”柳析望向躺在榻上的男人,面上仍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他怎會知道來蒼山尋我?”
“你從杭州回蒼山時坐的馬車,那車伕正是他。”花離折嘆了口氣,“這就是命吧。”
“我不信命。”柳析道。
這男人視之約摸四十來歲,面上極深的褶皺,幾乎是一道道溝壑,當中都有一線洗不淨、抹不去的陳年汙垢,想來平日是用頭巾包起,現下那塊頭巾紮在大臂處止血,方才被花離折解開時已浸透了,與頭巾上的風塵融在一起,成了暗紅色;一身粗布麻衣,鞋底已經磨穿了,兩腳血泡磨破了,混著土糊滿了整個腳底板,周身上下渾是泥灰,前胸後背、四肢百骸全無一塊好肉,刀傷劍傷鈍器傷一應俱全,能活下來已實屬不易。
“你有什麼仇怨,又是怎麼弄得這副模樣的?”柳析問道。
“小的姓趙,我兒名叫趙陽,現年十三……”男人翻了個身,忍著痛艱難地張口道,“那魏澄、年壬、保扈砝三人,不知您聽說過沒有?”
柳析眉頭一皺。
這三人算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劍客了,與江南繁花劍派白氏三兄弟齊名,號稱“快劍魏”、“年三年”、“鐵劍太保”。
“快劍魏”自不必多說,以快劍著稱;“年三年”年少成名,憑藉一手家傳年氏劍法,初出江湖三年之內便聲名鵲起,因而號“年三年”;“鐵劍太保”則是響馬出身,武冠群匪,由是響名。
這幾個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與一個趕馬的小人物扯上關係的人。
“你與他們有什麼過節?”柳析接著問道。
“他們三個的兒子都是十三四歲,仗著身上有些功夫,平日欺男霸女,我兒在私塾也常遭他們三人的欺負……唉,這也就罷了,誰讓我只是個趕車的馬伕,拼了老命找錢才把他送入學堂,我總以為忍一時便過去了,教我兒忍氣吞聲,教我兒遠離他們……咳咳、咳……可、可是……仍是避不過那三個惡鬼!”男人敘述至此,竟氣血上湧,一口氣沒喘勻,竟陡然昏死過去。
花離折一面與他止血敷藥順氣,一面說道:“趙陽被魏、年、保三人的兒子虐打,打昏之後,又剜了眼睛,卸了下頜,活埋到一處地方,報了官之後,找了許多天才找到屍首,之後雖將他們三人收押,可魏、年、保三人給官府施壓,官府也忌憚魏、年、保在當地的勢力,便又將他們兒子放了出來,他報官拏人,卻反被毒打一頓……”
花離折瞥了一眼昏死過去的男人,繼續說道:“魏、年、保三人知道不能讓這三個殺人兇手待在當地,於是攜他們往蒼山來,依我看,應該是打算令其拜入我蒼山門下做弟子,以便掩人耳目、暫避風頭,他一路追趕,恐怕身上的傷就是魏、年、保三人所為。”
“呵,那可真是巧了,”柳析聞言冷笑,“我蒼山若收了這三個畜生作弟子,豈不遭天下人唾棄!”
話音剛落,梁斬便急匆匆地跑來,與柳析道:“大師姐,山門外來了三駕馬車,說是專程來拜會蒼山代掌門的。”
柳析與花離折對視一眼,二人都沒再言語。
“師姐,需要請進來麼?”梁斬不明所以地問道。
“不必了,我親自往山門前去一敘。”
——
“喂,那位姑娘,守門守得累不累啊?不如來我馬車上歇息一會兒吧?”馬車上,一枚腦滿腸肥的頭顱探出來,言語輕佻地朝山門前值守的女弟子喊道。
“是啊是啊,站得腿難道不酸嗎?來,我給你捶捶腿、按按肩……”另一駕馬車上,也傳出下流的聲音。
當值的那女弟子不為所動,沒成想那第三駕馬車上的人竟閃身出來,輕功一挪,便落在她面前,女弟子低頭一看,竟是個五短身材、脖頸與面龐赤銅一般顏色、滿臉淫笑的傢伙。
“美人,你殺過人嗎?”五短小子愈發將他那張面目可憎的臉湊近,“老子可殺過,勸你莫要不識好歹,最好……啊、啊!!”
話音未落,眾人只隱約察覺到似有劍光一閃,只有五短小子真切地感覺到一抹冰涼自右眼橫切過去,經由鼻樑再到左眼,只瞬息之間,眼前倏忽一暗,再也不見一絲光線。
片刻,撕心裂肺的疼痛才從眼眶處傳來,他才真正捂住被切瞎的雙眼,發出第一聲慘叫。
那女弟子顯然也被嚇了一跳,不過瞬時肩上便搭上一隻手,一個女聲在她耳畔輕言道:“莫要怕,有師父在。”
她回眸視之,果真見得那張仙子一般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