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門上扔掛著那把壞了的銅鎖,院子裡卻是大變模樣。
原本雜亂的枯草都被拔了堆在牆角,露出底下鋪著的青石板來。
林栝淡淡道:“昨兒巡完街閒著沒事,跟阿昊過來拔了拔草。”
偌大一個院子,只兩人拔草,而且嚴青昊又是個手腳笨拙的。
可想而知,絕大部分的活計都是林栝乾的。
嚴清怡不由朝他垂在身側的手瞧去,看著跟昨天沒什麼兩樣,那一層薄繭還是細細地佈滿了指腹。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驀然想起那瓶散發著梔子花甜香的手脂。
心跳驟然快了幾分……
第27章 離家
不知不覺又是十幾天過去,二月二一早,天空就開始淅淅瀝瀝地飄雨。
都說“二月二龍抬頭”,下雨就意味著龍抬起了頭,是個極好的兆頭。
薛氏坐在飯廳望著門外細如牛毛般的雨絲髮呆。
嚴清怡帶著嚴青昊收拾東西。
嫁到嚴家十三年,薛氏陪嫁過來的三十六抬嫁妝已經所存無幾,就連本來十餘隻水曲柳的箱籠也只剩下三隻。
一隻裝了薛氏與嚴青昊的衣裳及零碎雜物,一隻裝了兩人的被褥,再一隻打算裝著那四十多本書。
前陣子被嚴其華撕壞了六七本,薛氏打漿糊又細細地拼對好了。
嚴青旻倚在門邊站著,根本插不上手,待看到嚴清怡一摞摞把書往箱籠裡放,抿抿唇,走到薛氏跟前,哀求道:“娘,你能不能把那些書留下來給我?反正二哥認不得幾個字,根本看不了。”
薛氏茫然地收回目光,剛要開口,嚴清怡已笑著說:“就因為認字不多才要學著多看,往後娘清閒了,正好多教教阿昊,免得以後連房契賬本也看不懂。再說,那是外祖父留下的東西,傳給阿昊再合適不過,留在這兒萬一再讓爹撕了或者拿出去賣了呢?”
薛氏本有些鬆動,聽到這最後一句,立時改變了主意,“旻哥兒,你姐說得對,這些書是你外祖父好容易收藏的,以後要傳家的東西,你要是想看,就上娘那邊看。”
“嗯,”嚴青旻乖巧地點點頭,“那娘住在哪裡?”
“就在南……”
“娘,你看這床被子要不要帶著?”嚴青昊抖開床褐色表裡的薄被,在身前比量著,“短了,不過夏天不用蓋太嚴實,帶上吧?”
嚴清怡笑著附和,“帶著,要不還得另外買。還有針線笸籮和那兩卷碎布頭也放在箱籠裡,用來補襪子,或者娘閒下來也做幾朵絹花賣,多少是個進項。”
薛氏正發愁將來的嚼用問題,雖然人少了,就只她跟嚴青昊,但嚴青昊每月要交飯錢,而且他現下個子長得快,去年做的新衣裳,今年找出來已經短半截了,每季都得重新添置。
做絹花倒是個出路,她做得不如嚴清怡精緻,但也能戴,大不了價格上便宜幾文。
再有,嚴清怡說院子不小,可以闢出一半來種點黃瓜、豆角等菜蔬,正好藉著這場雨,趕緊過去看看到底有多大,把地鬆一鬆。
如此琢磨著,便把嚴青旻適才的話頭給岔開了。
約莫巳正,嚴其華回來了,圍著地上歸置好的箱籠轉了圈,問道:“都拿了什麼東西?”
薛氏挨個將箱籠蓋子開啟,冷冷地說:“你看看。”
她幼承庭訓,極少對嚴其華冷言冷語,尤其當著孩子的面兒,更是維護他當父親的顏面。
聽到這般冷語,嚴其華訝異地抬頭,瞧見薛氏憔悴黯然的臉色,不由想起剛成親那會兒的情形。
薛氏身上有孝,因礙著新婦的身份,外衣穿著粉紫淺綠的,中衣跟肚兜卻是素,連絲繡花都沒有。
夜裡掌了燈,她一身素衣嬌嬌俏俏,分外惹人心憐。
那時候她年紀輕,臉兒圓圓的,遠不像現在這樣……瘦弱。
夫妻十幾年,不是沒有情分。
嚴其華“哼”一聲,往床上一躺,懶洋洋地說:“家裡也沒啥值錢東西,想要什麼儘管拿,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薛氏慢慢紅了眼圈,掩飾般低下頭。
嚴清怡就勢道:“把妝臺帶上吧,娘用了十幾年的東西,用順手了……留下來別人未必能看得上。”這後一句卻是壓低聲音,輕輕在薛氏耳邊說的。
薛氏激靈一下,想起外頭說不定有人等著進門,何苦把自己的東西留給別人,便道:“帶著,還有五斗櫃和那個高几。”
沒多大會兒,門口傳來騾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