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力的氣息與漂浮在陽光下的揚塵,在空中劃出拳的軌跡,猶如一騎絕塵的駿馬,飛馳著朝梁斬奔去。
砰!
梁斬揮動臂膀攔下這一擊,塵土飛揚,皮肉骨間傳來熟識的微疼,梁斬順勢反手一拳,與何斫方才那一擊相似而又不完全相同。
何斫身材不如梁斬壯碩,事實上,輕功卓絕者大多較常人更為瘦削。
輕功有一個極易墜入其中的誤區:許多人以為極高的輕功需要保持身材纖瘦,其實這是錯的,事實恰恰相反——是因為有了極高的輕功,才導致的身形偏瘦;輕功極度耗費體力與內力,執行輕功則消耗劇增,食量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暴漲,久而久之,人自然就變得精瘦,所以許多靠輕功為生的俠盜、神偷之流,身形都不會太壯。
何斫亦如此,因而他若與梁斬硬拼拳力,必然處於絕對的下風。
於是何斫側身閃過樑斬這一拳,雙腿如游龍一般纏住梁斬臂膀,梁斬見狀,心知不可讓何斫順勢制住手腳,便兩臂一收、一撥,將何斫掃下身來,何斫落下來,單臂一撐地,翻身送出一腳,恰蹬在梁斬胸口,梁斬當即變化招式,朝下猛然砸拳,何斫閃躲不及,胸前也捱了一拳。
二人你來我往,拳腳生風,拳風所至木葉摧折,間或山石崩碎,雪花堪堪下落,便被四散的真氣所融,二人互拆百餘招,周遭林木已是殘枝敗葉,一片狼藉,仍舊不分勝負。
何斫見梁斬已有倦意,偷手搭其大腿處,跌步靠貼,以肩胛抵其上身,使得梁斬頭重腳輕,何斫旋即勾腳,將其絆得一個趔趄,周身之力驟然發難,將梁斬猛地撞起,轟然跌坐在地。
梁斬還欲起身,何斫卻“滄”地抽出佩劍,搭在他鎖骨之上、脖頸旁側。
“孃的,你怎麼還使劍呢?”梁斬埋怨似地吐了一句,說著便要起身。
何斫將渾身氣力壓在劍身,生生把梁斬壓回去坐定了。
二人對視一眼,竟相對無言。
“這次是你贏了。”梁斬撥開他的劍,一頭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
何斫收劍入鞘,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的重劍,是我弄壞的。”何斫氣喘吁吁地說道。
“是嗎?就為了贏這一次?”梁斬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同樣氣喘吁吁地說道,“這次不用劍,也是你贏。”
“你不恨我?”何斫不置可否,而是問了另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恨倒是談不上,不過確實很想揍你。”梁斬回答道。他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恨何斫,如果是別人故意毀壞,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也不問?”何斫接著問。
梁斬的確看出他有心事,也的確沒有問。
“你不想說,我也懶得問,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也不遲。”梁斬矮身背起大簍,揩了揩額前一層薄汗。
“但是你記著,你欠我……”梁斬歪著個大頭默默算了算,心裡橫豎算不明白,索性擺手道,“算不清楚,反正你欠我好幾兩銀子。”
——
“師父!師父——”一聲清脆得尚有些稚嫩的呼喚將怔怔立在心劍堂外出神的柳析拉回來。
柳析循聲望去,原是林漉漪——那日值守山門時被快劍魏的兒子試圖調戲而未能得逞的弟子,亦是柳析的第一個徒弟。
“怎麼了?”柳析一向是不喜歡笨蛋的,唯獨對她頗有耐心。
林漉漪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兩手交替為柳析撣了撣兩肩的雪,這姿勢柳析恰好能看見她領口未楔穩的一隻信封,便順手拈了出來,緩緩啟唇:“李、清、幽?漉漪,這封信,似乎不是給你的吧?”
“哎!師父你怎麼這樣!我原本是想藏起來,讓你猜猜是誰給你寄來的信的,誰知你這樣不怕羞,往我這黃花大閨女衣服裡探!”林漉漪舉拳抗議道。
“你這小滑頭,說話當心些,這言語也敢往外說,我看你才像那不知羞的。”柳析被她逗得一面搖頭一面笑,旋即屈起兩指,在她頭頂輕叩了兩下。
“還不是師父日日唸叨著這位李師叔,好容易有個信兒,徒兒我見了,自然是替師父高興咯。”林漉漪還要貧嘴,親暱地攬住柳析脖頸,將春松一般的柳析搖晃得東倒西歪。
“去去去,哪裡來的日日唸叨,總共也沒提起過幾次,你這丫頭也是個慣會造謠生事的。”柳析揉了把林漉漪腦袋,教她好好地站定了,這才拆了封,將信箋取了出來。
“也?還有誰啊?”林漉漪不識好歹地掐住柳析話裡的漏洞,歪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