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聽見有個衛攸福來接辦,心裡十分歡喜,便立刻請見。問答了一回,才覺得衛攸福文才有限,恐怕敷衍不下去。但是自己要走,也顧不得了。又約計這個把月裡沒有事,便也放心。隨即約定明日交代,交代過後連忙收拾行李,祇耽擱了一天,即行動身。卻沒有走正路,繞了一路彎子走,為的是怕舒大人還要來追他意思。走了多日,方才到了廣西省城,祇因走得侷促,忘記了原保大臣的諮文,心上十分焦躁起來。就有些朋友對他說是沒甚要緊,祇要在部辦那裡多化幾兩銀子,就可以彌補過去了。也是虞子厚一時託大,便也不以為意。耽擱了半個月,張羅了些錢,便取道進京。一路水陸舟車,不必細說。
不一日到了京,住在香爐營二條衚衕謝家的宅子裡。託人介紹了一位部辦,姓史叫伯方。虞子厚拜了他,又託他代辦此事。史伯方搖了搖頭道:“這事怕不成功,這是一定的規矩,沒有原保大臣的諮文,就很費力了。”虞子厚又對他切實拜懇,並說他情願多花部費的話,史伯方道:“我們的交情,原不在錢上。但是,這件事須要經幾道手,轉幾個彎,少了也怕不成功,大約總得這個數。”說著,便把指頭伸了三個出來。虞子厚道:“三百銀子有限的很,就是如此。”史伯方道:“好說,你老哥真會說。要是三百銀子,老實話,做兄弟的也不犯著伸這指頭哩。”
虞子厚這才曉得,他說三千。當時目瞪口呆,一言不發,滿肚裡打算:這次帶來的盤纏費用一齊交給他,也不到三千銀子,這事如何是好?祇得下氣低聲,再四求告。不料這位史伯方牙齒咬得緊,始終一文不讓。虞子厚沒法,祇得訂期再談,悶悶的回到寓裡。剛下了車,跟班的便來說:“東昌府的專差來了。”虞子厚一面進去,一面問有什麼事?跟班的道:“聽說叔老太爺的病不好了。”說著專差也走進來,磕了頭,起來就把信送上。虞子厚拆開一看,乃是他嬸孃的筆跡,心裡不禁一驚,臉上早已露出笑容來了。
原來他的叔子名叫堯年,是東昌府的同知,這個缺做過十八年了。東昌府同知的缺,本算山東第一個,叔子手裡頗可過活,祇因沒有兒女,從前本有要過繼虞子厚的話。因為把話說反了,堯年大動其氣,就也擱住。從此,叔侄之間格外生疏,便也不通聞問。後來子厚因為要進京引見,弄不到錢,姑且發了一封信,說要想借一千銀子,以備出山的話。究竟一本之誼,堯年倒也極看得開,便如數匯到京裡。得了回信,才曉得他住處。堯年年紀高大,早得了一個頭暈病,醫治總不見好。五月端陽這一日,到府裡去賀節,回來一下轎,一個頭眩,就跌到在臺階前,頭面踫在石頭上,已經皮破血出,不省人事。一時七手八腳扶了過去,才慢慢的還醒過來,還一連發了幾個昏。
他嬸子曉得家裡沒人,要出了事更不得了。又覺著上次匯過千金到京,虞子厚就以前有點嫌隙,也可以解釋的了。這才寫了一封苦切的信,專人來請子厚。子厚看完信,曉得叔子那裡並無弟妹,叔子一死,這分傢俬明明是自己的了,不禁樂的心花怒開。卻因為當著來人,趕緊裝出一付發急的樣子,連忙把眉頭皺起。無奈這兩道眉毛忒殺作怪,勉強把他皺起,他又散開來,到弄得子厚沒法。祇得一面叫來人出去歇歇,一面招呼家人收拾行李,僱車包站出京,把這引見的事暫且閣起。
第三天一早,便動身取路往山東東昌府來。走了十天半,已是到了。專來的人就先一步回去送信,子厚也就招呼車伕,一直拉到二府衙門口下了車。子厚的意思,以為他叔子是早已做過二七了,因此急不擇步往裡飛跑,忽見大門口還是兩個紅燈籠,心裡已有點奇異。又到二堂上,看見堂紅依舊,格外詫異,還當是新任的陳設,心裡卻老大有點發毛。剛轉進二門,有幾個家人站著伺候,子厚也不及問長問短,一徑進去。到得廳上,忽然看見他叔子在那裡同一個人閒談。
子厚這一嚇非同小可,既已到此,沒有法想,祇得上去磕頭問好。那一位也就站起來走出去了。堯年道:“辛苦你,路上走了幾天?”子厚道:“聽得叔父病重,連夜趕來,幸得叔父病已全愈,真是吉人天相。”堯年道:“幸虧這位名醫,吃了幾貼藥就好了。頭上也祇擦破了一塊皮,今已結疤,並不礙事,並且頭暈也不發了。”子厚道:“這位先生手段卻是高強得很。”堯年道:“真正想不到,還能與你見面。但是你這次來,你引見的事怎麼樣了?”子厚道:“正打算驗到,就得了這裡的信,所以還未辦。”堯年道:“你耽閣幾天,還是趕緊去辦。但是累了你,又耽誤了你出山的日期,倒很對不住你呢。這裡風大,我們裡面坐罷。”子厚祇得跟了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