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明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無顏去見老伯母,她若問起,我該如何回答?”
顧湘月笑道:“天下哪有你這樣的老實人?母親問起,你只說文伯伯雖然反對,卻也有餘地,待春闈後再說不遲。”
“只恐老祝他們定要取笑於我,”文徵明微笑,“罷了,我去便是。”顧湘月道:“先讓我看看身上的傷。”
文徵明忙搖頭道:“不妨事,父親只是折了細枝來輕輕打了兩下,以示懲戒,一點也不痛。”
顧湘月聞言又高興地撲到他懷裡,“不然咱們先把生米煮成熟飯,你給我留個相思債,我就不信文伯伯不答應。”
文徵明面紅耳赤,連連搖頭道:“不可!不可!這這萬萬不可!”他又羞又窘又慌的模樣逗得顧湘月笑彎了腰。
顧湘月想到了周文賓的那首七律,便道:“哥哥前些日作了一首七律,我在看時,他一把搶了去,但我卻不知他寫的什麼意思,你說奇怪不奇怪?”
文徵明道:“是一首怎樣的七律?”
顧湘月具體哪裡記得清楚,只拼命地回想了一下,背給文徵明聽,背得殘缺不全。
文徵明聽了,一時心頭悒悒不樂。
他其實早已知曉周文賓是對顧湘月有感情的,只是這件事實在無解,畢竟人不是物,哪裡能拱手相讓?顧湘月若是喜歡周文賓,他自然也會百般成全。
他沉默片刻,道:“逸卿寫的是苦景。”
顧湘月奇道:“景色還有苦的麼?”
文徵明微笑道:“景無喜悲,人心卻有!有時心緒不佳,看去便是苦景。想來逸卿也有煩心之事。”
顧湘月點了點頭,道:“我太自私了,一直只管自己喜好,渾不知哥哥在煩惱什麼,等尋個機會問問他。”
文徵明道:“方才我覺你臉頰發燙,可是著涼了麼?”
顧湘月眼圈一紅,道:“王大哥戰死了。不知道怎麼的,我聽到這個訊息後就病了。”
文徵明道:“王大哥是誰?”
顧湘月也不隱瞞,將去宣府時認識王徎以及他臨終時讓人將鐲子送給她的事都說了,“小書呆,王大哥是好人,你不要誤會了。”
文徵明溫言道:“我怎會誤會?倘若你聽到他的訊息而無動於衷,那不是太無情了麼?你去宣府之時,王徎照顧你,我感激還來不及,只可惜竟不由我當面向他道謝。湘兒,人死不能復生,千萬保重自己,我想他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你難過。”
這一夜,兩人只在舫中說話繪畫。畢竟年輕男女在一起纏綿悱惻,自然也有些情動之處,文徵明只記著發乎情止乎禮,無論如何不肯逾矩半分。
後半夜時,顧湘月精神萎頓,靠在文徵明懷中睡著了。她約文徵明出來,就是想看看他的態度,如今聽他矢志不移,心裡石頭稍稍落了下去,精神放鬆,睡意也就上來了。
天矇矇亮時,竹香又來接顧湘月,文徵明自回客棧。
作者有話要說:
☆、文賓賠禮
顧湘月與竹香從虛掩的小門悄悄溜回了西苑樓,趕緊洗漱睡覺,結果顧湘月根本沒睡好,剛睡下不久又夢到唐寅被拘到公堂之上,被打得血肉模糊。
她勉強睡了一會兒,爬起來呆呆地坐了許久,始終不明白,既然秋闈已過,唐寅安然無恙,為何她還會夢到這些情景?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夢到了。難道是應驗在即將到來的春闈麼?
她洗漱完畢跑去沁苑,只見徐禎卿與祝枝山在下棋,周文賓在旁邊看,卻不見唐寅,奇道:“子畏哥哥呢?”
周文賓道:“我也好奇,這些日子畏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整日在外不知所為何事。你怎地又不好好臥床休息?生了病到處亂跑什麼?”
顧湘月笑道:“我已好多了,不信你摸我額頭,燒已經退了,睡不住,就想來找你們玩。”
剛說完,見唐寅往外頭回來了,滿面春風的樣子,徐禎卿將手中黑棋扔放回棋盒,道:“子畏,你去了哪裡?”
唐寅笑道:“我起得早,看你們還未曾起身,便出去走走。你們有所不知,這些日我認識了一位朋友,他姓徐名經,字衡父,家中是江西儒商,文采實在不錯。他與我倒有許多相似之處,實在是一見如故。”
周文賓笑道:“人說新不如故,你是故不如新,有了新識便將我們這幾位故交拋諸腦後了。”
唐寅哈哈一笑,道:“我與你們相交這許多年,還不許我結識新朋友?”
他看到顧湘月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