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我呸。還剿匪呢,拿了那麼多錢,也不都幹啥去了。到頭來怎麼著,還不是讓人家給剿了!”同行們不理解被聲討者的苦衷,聲音瞬間抬得更高。
最近四、五年來,楊善會多次戰敗,每次重整旗鼓所需要的錢財很大一部分都會攤到商販們頭上。為了平息民憤,也為加稅找個合理的藉口,官府在徵收的同時,通常會把土匪入城的後果描述的非常悽慘。久而久之,人們自然會形成了一種虛假的共識,那就是所有地方官府私設的苛捐雜稅都是因為張金稱、竇建德、程名振這些強盜的存在才不得不徵收的。官老爺們是被逼無奈,大夥要恨,也應該恨到土匪身上,不能認為官老爺們貪婪或者無能。
目睹了竇建德入城後這三天多來的表現,大夥原來的那點兒毫無基礎的共識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與此同時,很多人心裡都湧起了一股上當受騙的感覺。如果早知道竇家軍如此守規矩,大夥又何必湊錢幫著楊善會養兵呢。早讓竇家軍打進來一天,早就不活得那麼辛苦了。每日累死累活難得溫飽不說,哪天稍不留意被官府尋了錯處,就有可能家破人亡。即便竇建德目前的行為都是裝出來的,至少他為人還算厚道,不會因為一文錢的小錯兒砍大夥的腦袋。(注1)
被聲討者不敢在還嘴了。竇家軍的嘍囉就在不遠處巡視,萬一被他們聽了去,自己不是純找不自在麼?“只是可憐了楊公他老人家……”四下看了看,他在心底嘆息。楊善會對與土匪有瓜葛的人下手的確狠了些,但這些年來,清河郡也全仗著有一個楊善會在,才沒像臨近的襄國、武安兩郡那樣,被土匪糟蹋得沒一處安身之地。只是他的恩德,這麼快就被被保護的人全忘記了。被城中富豪們聯手出賣,城破時力竭被俘,被竇家軍繩捆索綁,像拖狗一樣拖過長街,這些事情大夥都當沒看見,或者看見了,卻全當做跟他們沒半點兒關係。
楊善會是在城破之日被竇建德親手活捉的。當時他發現已經無力迴天,便生出了玉石俱焚的念頭,帶著二十幾名死士衝下馬道,直撲竇建德的大旗。沒等走完預計路途的一半兒,死士們就被人海吞沒了。楊善會手刃數人,精疲力竭,這個時候,卻發現圍困自己的嘍囉兵全退了下去。
目標就在眼前,持刀向自己致敬。為楊善會大喝一聲,集中全身上下最後的力氣撲將上去。他期待自己能跟竇建德同歸於盡,怎奈雙方武藝差距實在太大。只是一個照面,竇建德便打落了他的兵器。隨後輕飄飄一個轉身,將橫刀壓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殺我!”楊善會扭頭,以頸試刃。竇建德的撤刀動作比他的脖子扭得還快,迅速閃開,然後橫掃一腿,將其當場踢暈。
對如此不知道好歹的傢伙,竇家軍上下恨不得立刻將其碎屍萬段。竇建德卻拗不過自己的愛才之心,吩咐大夥將楊善會綁起來押入監牢,先磨一磨其心中傲氣後再做定奪。
竇建德審了五天案子,楊善會在監牢裡關了五天,前三天每日一醒來,便立刻對竇建德破口大罵。到了第四天頭上,他終於罵不動了,抓起竇建德命人送來的酒水,大吃大喝,然後矇頭大睡。到了第六天,看看空空蕩蕩的大牢和對自己滿眼敵視的牢友,他連吃喝的興趣也沒了,帶著幾分燻然之意,笑著對看守自己的嘍囉說道:“竇大當家忙完了麼?煩勞你去通稟一聲,就說我想見見他!”
嘍囉們天天盯著他怕他尋死,正巴不得早日解脫。猛然間發現他的口風變了,以為他果真如竇建德說的那樣被磨平了傲氣,趕緊跑著去向大當家回稟。
竇建德正在二堂與宋正本、王伏寶、曹旦、程名振等一干文武商量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武陽郡的事宜,聽聞楊善會屈服,心中大喜。立刻命人給楊善會除去鐐銬,沐浴更衣,以貴客之禮迎到二堂品茶。
嘍囉們領命而去。過了片刻,楊善會收拾齊整,坦然而入。看到竇家軍幾個主要人物都在,包括曾經多次打敗自己的程名振也在場,他嘆了口氣,衝著大夥四下拱手。“大隋清河郡丞楊善會,見過諸位英豪!”
“楊公不必客氣。我等仰慕楊公,如禾苗待露。”竇建德率先迎上前,笑呵呵地還禮。
有大當家帶頭,其他人無法不跟隨。或者板著臉,或陪著笑,一個個陸續跟楊善會打了招呼。
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不待竇建德開口,楊善會搶先說道:“蒙竇當家厚愛,讓楊某在牢獄中自省。某這幾天也想清楚了,大隋朝如今已經如日薄西山,的確沒人可以迴天!”
竇建德一聽,臉上立刻綻放出真誠的笑容,“楊公既然看清楚了,何不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