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乾淨淨。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混亂當中,內史待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秘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協、千牛宇文皛、梁公蕭鉅等一干權臣貴胄全都稀裡糊塗掉了腦袋。
雖然早在兩三年之前,大隋天子楊廣就成了擺設。可有這麼個擺設在和沒這麼個擺設在,畢竟還是有些差距的。楊廣活著的時候,雖然世家大族和讀書子弟們都腹誹他,覺得他是個古今少有的昏君,可只要他活著,大夥就可以繼續稀裡糊塗地過日子,不用急著站隊。如今楊廣死了,等於將眾人最後自我欺騙的遮眼布也摘了去。大夥抬頭一看,西邊立了個代王做皇帝,南邊立了秦王做天子,東邊立了越王穿龍袍。到底哪家是真命天子?哪家是逆子二臣?誰也說不清楚。可唯一清楚的有一點,三個大隋天子都沒實權,他們背後的李淵、宇文化及和王世充,才是真正的捉刀客。(注1)
如果光要面對三個捉刀客也好,豪門大戶家中的才俊不止一個。分三個方向均勻投注,就像三國時代的諸葛家一樣,總也有投對的時候。可如今除了李淵、宇文化及和王世充三個捉刀客之外,在大隋的土地上,還活躍著李淵、竇建德、杜扶威、薛舉等大大小小二十餘家諸侯。這下可讓喜歡多頭下注的世家大族們傻了眼。族中才俊再多,也不夠這麼多“真龍天子”分啊。可萬一哪一注押漏了,而那個方向偏偏是真正的王氣所在,那可就麻煩大了!在天下這張賭桌上賭的可不是真金白銀,而是整個家族的前程和無數子弟的性命。押對了寶,隨著新天子江山一統,整個家族都跟著被輔佐物件飛黃騰達。然而一旦壓錯了寶,則意味著萬劫不復。即便新皇帝大度不找你麻煩,家中的田產、財貨也無法抵擋從龍成功者們的窺探。只要新崛起的家族揮揮手,舊的家族改名換姓,也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
沒法面面俱到,找其中最有可能得天下的幾處下注總行了吧?有聰明的家主私下裡做出決定。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多麼的不靠譜。那些捉刀客和各路諸侯們,居然一時分不出高低來。按地盤大小和兵力多寡,本來唐公李淵執天下牛耳。特別是在他得到了博陵大總管李仲堅和幽州大總管羅藝二人的擁戴後,隱隱已經透出了捨我其誰的味道。可長城上一場惡戰,由於中原豪傑們是倉促走到一起的,彼此之間配合生疏,導致參戰各方損失慘重。其中尤其以李仲堅麾下的博陵精銳和羅藝麾下的虎賁鐵騎為甚,一戰之後,二人立刻宣告從爭奪天下這盤大棋上出局。作為參戰的主力之一,李淵麾下將士的損失也不小。長子建成和次子世民二人的部眾折損近半,而長女婉兒麾下的十餘萬娘子軍戰後歸建的人數不足五千,其餘兵馬,包括主帥李婉兒、大將王元通、齊破凝在內,都化作了守護邊關的千秋雄鬼!
李淵的實力一降,其他各路諸侯的頭上立刻又重新出現了曙光。憑著翟讓留下的厚實家底和上洛、黎陽兩座大糧倉,魏公李密策馬馳騁,將東起文登,西到許昌的大片膏腴之地囊括在手。不甘讓李密專美於前,大隋鄭國公王世充拍案而起。藉助東都洛陽內留存的皇家財富和大隋內府兵的一點餘燼,東征西討,先擊敗李淵麾下大將柴紹,重奪宜陽。緊跟著又重創李密,拿下偃師。居然在李密和李淵兩大勢力之間打出一片廣闊的天地來。長樂王竇建德也不肯落後,將長城之戰撤下來的兵馬略加休整,立即撲向河間。面對前幾天還是盟友的竇家軍大將王伏寶的猛攻,河間郡守王琮苦苦掙扎了兩個多月。直到楊廣被殺的訊息傳來,才終於放棄了為大隋守節的念頭,命部將開啟城門,將手中的半個河間郡完整奉獻給了竇建德。
拿下了大半個河間郡之後,竇建德得隴望蜀,試探著將觸角向西伸了伸。結果在滹沱河西岸的博野縣郊外“不小心”碰到了李仲堅麾下的數千殘兵,被對方碰了個頭破血流。虧得王伏寶救援的及時,才能全身而退,沒把剛剛到手的半個河間郡又丟出去。
竇建德的擴張受阻,李淵、李仲堅叔侄二人的實力再度令大夥刮目相看。他們叔侄好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黃河以北的其他諸侯是螞蟻之群,聯合起來足以吞噬巨象。一時間,黃河南北各路勢力居然形成了短暫的膠著之勢。誰也吞不下誰,誰也滅不了誰。只能先壓一壓各自的野心,將打出去的拳頭紛紛收回來,在內政和精兵兩方面暗下功夫。
黃河兩岸的豪傑攪成了一鍋粥,長江兩岸的豪傑們豈能袖手旁觀?趁著楊廣被殺形成的大混亂,羅縣豪傑蕭銑在岳陽稱帝,國號為大梁。旋即以傾國之兵南下,攻克漢陽、珠崖等地,實力直抵交趾,兵力擴大到了四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