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夙不愧他不倒翁的美稱。他暗自揣測,能惹得皇帝暴怒如此,絕對是觸到了皇帝的逆鱗。而這朝堂早就爛的拎不上手了,能讓一個躺在床上隨時可能斷氣的皇帝掙扎著爬起來收拾殘局的,那麼只有兩件事情。一,天下易主;二,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若是梁王奪了天下,那京郊修繕得如同仙宮一般的皇陵,哪裡還有皇帝的份兒?活人的天下不是他的了,死了以後的世界也不是他的了,哪個皇帝能容忍這個!
“陛下聖明,懇請陛下臨朝,重振朝綱,臣等鞠躬盡瘁,萬死不辭。”陳夙重重地磕頭,隻字不提黎萬里。
皇帝朝他看了一眼,卻沒說什麼。轉而對百官前面跪著的幾個皇子。“李明琨,那個方詡,是你的人?”
皇三子李明琨連忙膝行兩步,“父皇,方詡不是兒臣的人。只是,只是他的姐姐湊巧在兒臣府上服侍而已。請父皇明鑑。”
皇帝沒有精神跟他廢話,“傳朕的旨意,皇三子李明琨不忠不孝不悌,貶為庶人,幽於別所,嚴查同黨。妾室方氏賜死,誅其九族。”
所有人都傻了。
皇三子李明琨驚恐地想要撲上前去,“父皇,父皇,您不能這麼對兒臣啊。”
皇帝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他昏花的老眼中只有憤怒和憎恨,“早在你們謀害了太子的時候,朕就應該這麼做了。”
李明琨哭喊著,“父皇,您不能這樣對兒臣啊,兒臣也是您的兒子啊。”
皇帝冷冷地望著他,“正是因為你是朕的兒子,所以你才能留下一條命。”內衛們迅速地堵上了李明琨的嘴,把他給拖走了。
其餘的皇子們嚇得戰戰兢兢,連頭都不敢抬。
皇帝語氣森然,“你們還有誰不消停的,就進去跟他一起反思吧。”
眾皇子噤若寒蟬。
皇帝冷笑,“上回關了你們一次,沒想到你們還沒長記性。今日回去,統統都在自己府裡好好待著。等哪天朕閉眼了,你們再出來。否則,你們就跟李明琨進去待在一起。就算是天下大赦,你們也不在其內。”
眾皇子一句也不敢說。
皇帝閉了閉眼睛,一旁的大太監忙將溫熱的參茶遞到他的口邊,皇帝抿了兩口,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朕快死了,人也糊塗了。所以,辦不好差的,朕這個老糊塗也想不起來什麼功勞苦勞,沒那個精力去跟你們細細分辯。到時就把你們統統都送去那邊服侍我。就算是有什麼冤屈,就等到了那邊,再跟朕慢慢傾訴吧。”
聞者無不傻眼。
皇帝揉了揉胸口,抬手指了指魏芳韶。大太監忙代他出聲,“魏少傅上前。”
魏芳韶連忙回神,起身弓著腰行到前面小心跪下,“臣,魏信,參見陛下。”
“給朕說說那個歐陽……歐陽什麼來著?”
“歐陽昱。”魏芳韶略略提高些聲音。
皇帝眯了眯眼,“歐陽昱?!”這個姓歐陽的武將可並不多,“他跟歐陽鴻義是什麼關係?”
旁邊的大太監忙道,“歐陽小將軍正是昔年陛下的愛將歐陽鴻義將軍最小的兒子。”
“哦。”皇帝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原來是那個滑頭的兒子,難怪這麼能打。”
“你。”皇帝也想不起來魏芳韶的名字,“歐陽昱不是能打嗎!去告訴他,朕不升他的官,他還做這個從二品的鎮國將軍,省得來日賞無可賞。朕許他掌天下兵馬之權,等他平定了梁王,朕封他做超一品的鎮國公。叫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魏芳韶驚訝地抬頭仰望著皇帝,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皇帝看見他消瘦的臉頰,還有那疲憊的神色,竟然嘆了一聲,“如今,肯為朝廷如此盡心盡力的,也沒有幾個人了。你如今領的什麼差事?”
“臣,魏信,領東宮講經少傅之銜,兼興州監軍一職。”魏芳韶回稟。
皇帝點點頭,“好,魏信,衷心可嘉,今破例提拔進內閣,兼領軍部。若是軍部那幫飯桶再敢誤事,儘管來告訴朕。朕來殺人。”
若是黎萬里今日沒有出事,此時只要他一個眼神,朝堂上必定有無數的人跳出來阻攔這個草率的決定。但是,沒有但是。黎萬里已經被下獄,今晨還炙手可熱的方家被誅了九族,連皇子們都被變相的軟禁於自己的府中。朝中唯一能與黎萬里抗衡的陳夙又是個不倒翁、老好人。誰又敢在這個當口跳出來跟老皇帝較勁兒。
沒聽他說嘛,他已經老糊塗了,誰要是惹他不高興,就先過去那邊候著,有委屈死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