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待上了一個月,我已經可以行動自如。鳳瀟派人將這個好訊息告訴長生,一想到長生歡喜的樣子我的笑意就收不回來。
“最辛苦的日子都熬過去了,幸好當初沒讓安樂跟來,不然她非得哭死不可。”那日安樂非得跟著我一塊上山,若不是我讓她和墨陽留下幫長生經營“美人何世”,墨陽也料到此行艱辛擔心安樂反而給我們添亂,更是好說歹說,才勸下她來,“鳳瀟,咱們回家了好不好,我想他們。”
鳳瀟拉著我的手,慢慢地在平緩的院子裡散步,山路不好走,不適合我練習走動,我停下,鳳瀟抬手,憐愛地為我擦汗,心疼道:“累了就休息會兒,我去給你倒水。”
我坐下,接過鳳瀟遞來的水杯一飲而盡。
“慢點喝,我又不跟你搶。”鳳瀟好笑地又遞過來一杯,“明日咱們就回家吧。”
“嗯。”
陽光傾瀉,投下柔和的光圈,靜坐相擁的璧人,歲月靜好。
“清塵師父,謝謝您,我們已經打擾了很久,準備明日就回家,歡迎您到我家做客。”清塵師父獨自一人,靜謐安詳,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如清風般柔和舒服,仙風道骨這四個字形容他真是再好不過。
“這是今年融掉的雪水泡的茶,嚐嚐。”清塵師父用竹器盛了一杯清透柔亮的茶給我,嫋嫋升煙,清香撲鼻。
“好乾淨清甜的水,第一次喝到這麼清冽甘甜的茶,謝謝清塵師父。”真羨慕這樣的生活,等我老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心志和精神。
清塵淡淡一笑,出神地望向遠方,“丫頭,以前也有一個人,坐在你現在坐的位子上,和我說這茶很好,很香。”
“是您的朋友嗎?還是霓風?”清塵師父淡然不語,凝神靜氣,“師父,您……是不是有心事啊?要和我說說嗎?憋在心裡會很難受吧。”
“心事?”清塵回過神,點點頭又搖搖頭,“是,這個心事已經好多年了。如今他走了,活著的人,該是很難受的。”
他?誰啊?活著的人?說的什麼我完全不懂。
清塵見我一臉茫然,放下唇邊的茶,“丫頭,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可願意?”
我跟著清塵師父緩行到清溪山的山頂,隨他的目光望去,一座孤墳,玉砌的石碑上空無一字。墳前乾乾淨淨,一定是有人常來拜祭打掃。
“風兒已經下山八年了。而他在這裡,也已經八年了。”清塵盯著墓碑喃喃道。
“他……是誰?”和霓風有什麼關係嗎?清塵今日肯對我吐露心事,也代表這事情是他心裡的一道坎,這麼多年還未放下,再堅強隱忍的人,也是需要傾訴的。
清塵陷入回憶,而這回憶,讓我心如刀絞。
“他,就是風兒的父親,親生父親,他還有一個身份,當今皇上暮雲軒的父皇——暮如風。”
晴天霹靂!霓風……竟然是皇子!我捂住嘴,不敢叫出聲,過於震驚的我其實早已說不出話來。
“二十六年前,如風他醉酒後臨幸了一位宮女,不久,那位宮女誕下皇子,正是風兒。風兒是如風的第一個兒子,因為是早產,自小體弱多病,難以養活。那名宮女被皇太后冠以淫*亂後*宮的罪名秘密處死。如風和我是親如兄弟的好友,便將孩子交給我,讓我教他習武,學醫。風兒的身體漸漸好起來,可是如風來看他的次數卻一次比一次少,終於不再上山。多年以後,故友重逢,他竟然連自己的親身兒子也認不出了。如風的嬪妃替他誕下了兒女雙雙,他終究還是忘記了有一個孩子在這清溪山上痴等屬於他的父愛。”
沒有母親,父親呢,有也等於沒有。面容清秀的男孩,在清冷的月光下,翹首企盼山路上的來人,可是終究是落葉鋪滿地,不問人漸聲。猶記得霓風提到皇宮時悲慼的神情,猶記得霓風對暮雲軒的不客氣,猶記得霓風的孤寂哀怨,卻從不知這一切都是有因。他曾祈求,曾經奢望,到了最後,不敢奢求,不再期待,一個被遺忘的孩子,心,早就冷透了。
“人到晚年,如風悔悟,將皇位傳與暮雲軒,上這清溪山來,想和風兒一起度過這最後的時光。十九年了,整整十九年,風兒不曾擁有過,他沒有和暮雲軒爭什麼,也不想去爭什麼,這十九年,讓他冷了性子,對如風沒有絲毫的感情。於是,他下了山,再也沒有回來。而這一次,換如風苦等他的親生兒子歸來。一等就是八年,現在他回來了,如風卻在裡面永眠了。”
“等了八年又如何,霓風他痴等了十九年!十九年的寂寞和孤單,被親人遺忘和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