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子寧是一位清瘦的老者,他的頭髮打理的十分得體,沒有一絲凌亂,可是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髮夾雜在黑髮中還是清晰可見,微微下陷的眼窩中,一雙深邃的眼睛,悄悄的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唐鏘見到練子寧首先行大禮道:“小侄參見叔父。”
練子寧連忙扶起唐鏘,有些悲傷的問道:“聽說唐兄已經過世了?”
唐鏘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淚回道:“父親是在洪武二十四年去世的,臨終前將這塊玉佩交給了小侄,並且叮囑小侄若有一日能來金陵,定要拜訪練叔父。”
“賢侄有心了,老夫與爾父乃八拜之交,賢侄既然來了金陵,就在老夫府上住下吧。”練子寧長嘆一聲道。
見練子寧心情有些失落,唐鏘心中也不禁有些愧疚,自己利用這樣的好人,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但想起自己的小命隨時不保,心中的那絲不忍立刻便拋之腦後了。
唐鏘鼓足勇氣回道:“練叔父,這次小侄進京趕考,實在是遇見了一樁難事,特地來尋練叔父請教。”
“什麼?你是來京趕考的舉子?”練子寧激動的問道。
唐鏘不知所謂的點了點頭,不明白這有啥好激動的。
練子寧拍了拍唐鏘的肩膀笑道:“有出息啊,年紀輕輕便成了舉子,唐兄在天之靈定會瞑目的。”
“叔父,可是這次小侄也犯了大錯?”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未來的路還長,只要會讀書,犯了點錯可以重頭再來麼,哪怕這次沒高中也無妨,這幾年你就留在府上,老夫親自教導你。”練子寧擺了擺手無所謂的回道。
“小侄犯了大不敬之罪。”唐鏘小心的說道。
“什麼?”練子寧被嗆的一直咳嗽。
唐鏘尷尬的回道:“叔父,小侄會試的時候交了白卷。”
練子寧以手扶額道:“小子,還有什麼?一起說了吧。”
唐鏘撓了撓頭道:“小侄真不是有意的,小侄只是覺著這南北方士子同考一張卷子,這有些不公,所以頭腦發熱便沒有寫,後來小侄本想著去禮部上訪呢,沒想到禮部在午門外進不去,這不萬般無奈之下才來找叔父求助的。”
“你確定你不是給自己在編瞎話?”練子寧狐疑的問道。
“請叔父出題。”唐鏘拱手拜道。
練子寧微微一笑,拿出筆墨紙硯來,揮筆寫下:“夫人之於離婁,不稱其規矩,稱其明也。人之於公輸,不稱其規矩,稱其巧也。則規矩誠為後起之端。然離婁之於人,止能以規矩示之,不能以明示之也。公輸之於人,止能以規矩與之,不能以巧與之也。則規矩實為當循之準。不以規矩,何以成方圓哉!”
八股文在明初時期還沒有那麼多規矩,到了成化年間,才固定了格式,而這句話的意思便是說這世上雖然有許多聰明才智的人,比如公輸子,這些人靠著自己的“明”與“巧”,便可以實現目標,但對於普羅大眾來說卻不能長久,因為他們沒有這樣的“明”與“巧”,所以他們還需要規矩來管理。
這也是練子寧對唐鏘的一種警示:那就是做人要守規矩,千萬不要想著取巧,這樣是不會長久的。
唐鏘仔細思慮一番提筆寫道:“嘗聞古之君子,周旋則中規,折旋則中矩,此固不必實有此規矩也……大而言之,則天道為規,地道為矩,雖兩儀不能離規矩而成形。小而言之,則袂必應規,夾必如矩,雖一衣不能捨規矩而從事。”
練子寧看完唐鏘所寫的策論不禁讚歎道:“不錯,你年紀輕輕能有如此見識殊為難得。”
“多謝叔父誇獎,小侄獻醜了。”唐鏘謙虛的回道。
練子寧繼續點評道:“文筆雖然還比較稚嫩,但若以這個水平參加今年的會試應該會高中。”
“叔父過譽了,每次會試都是臥虎藏龍,小侄才學疏淺,恐怕很難高中。”唐鏘笑道。
練子寧摸著鬍鬚緩緩問道:“小鏘,既然你也知道規矩的重要性,為什麼自己反而卻不守規矩呢?”
唐鏘有些失落的回道:“叔父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練子寧笑罵道:“你這個臭小子,當然是說真話了。”
唐鏘苦笑一聲道:“叔父,小侄這麼做確實也有上達天聽的想法。”
“你年紀輕輕又是何必呢?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走捷徑未必是好事。”練子寧低聲說道。
唐鏘此時突然滿臉憤懣,恨恨的說道:“這世上就是不公平,先父窮經皓首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