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座墳墓前,祭奠一番,熱淚盈眶。
你在那邊孤獨嗎?在那邊還有人爭霸嗎?你在等我這個老朋友與你團聚嗎?你見到我時,會報仇嗎?
曹操是多麼想與墳墓中的人傾訴啊。誰能想到墳墓中的人是袁紹呢?曹操與袁紹,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曾是一條戰線的戰友,曾是官渡戰場上水火不容的敵人,但是現在,他們只是人,一個活著,一個死了。活著的,被戰爭的殘酷煎熬,被政壇的糾葛煎熬,被頭風病的痛苦煎熬,他想到自己很快也會死的。
正如袁紹,生前爭奪天下,死後不也就是佔個六尺之地嗎?曹操煩了,倦了,在一次從鄴城的東門巡行到西門後,他突然想起了渦河,想起了譙縣那些陪他度過孤獨童年的螞蟻,頓時詩情大發,寫了一首《卻東西門行》,詩的最後是這樣寫的:“冉冉老將至,何時返故鄉。神龍藏深泉,猛獸步高岡。孤死歸首丘,故鄉安可忘!”
一個50歲的老人,忍受病痛的折磨,想回家了。可是,他踏上的是一條不歸路,無法選擇退出,除非像袁紹一樣死去。曹操被朝廷任命為冀州牧,正式取得對冀州的管理權。零亂的河山還等著他收拾,他還得繼續戰鬥。
他不僅得到了冀州的城池,也得到了冀州的人才。
崔琰,冀州第一名士,袁譚和袁尚都爭著聘用他,但是他看不起他們,即使被關進監獄,也不為他們效勞。現在,曹操徵辟他為冀州牧別駕,讓他做治理冀州的第一助手。曹操對他說:“我昨天審查了一下冀州的戶籍,總共可以徵得甲士三十萬人,真不愧是個大州啊!”崔琰教訓曹操說:“現在天下大亂,袁氏兄弟又互相殘殺,百姓苦不堪言。您來到這裡,也不先問問百姓的生活風俗如何,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反而先問戶籍,這可不是冀州的百姓所希望的啊!”曹操是你想訓就訓的嗎?在場的人聽了,臉色都變了,認為崔琰必死無疑了,有人已經開始默默地為他構思悼詞了。可是,曹操卻收斂笑容,正兒八經地向崔琰謝罪。
“你當初寫討伐我的檄文,只列舉我一個人的罪狀也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加上我的父親和祖父呢!”曹操問陳琳。陳琳那篇《為袁紹檄豫州》,罵了曹操三代,曹操讀了,頭疼病當時就好了。陳琳現在成了俘虜,頭也不低地回答曹操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意思很明確,我寫也寫了,你看著辦吧。曹操愛才,非但不殺陳琳,反而讓他去司空府負責公文撰寫。
曹操是高柔躲不過去的噩夢。當初,陳留郡人高柔預測到曹操與張邈必會有一場死戰,來冀州投奔堂兄高幹,但是他沒想到曹操會追到冀州來,打了一場更慘烈的仗。高柔也成了俘虜,因為他與高幹的特殊關係,曹操對他很不信任,但是高柔沒有過錯,隨便殺他,會在冀州造成恐慌。那就找個殺他的理由,於是曹操任命高柔為刺奸令史。這是一個刺探犯罪行為的官職,專門負責找人茬兒,很容易就辦錯案。一旦高柔辦案出現閃失,就從重從快定他罪。可是,高柔辦案公允,沒有錯案冤案,也沒有積案,贏得了曹操好感。一次曹操夜巡,到了高柔所在部門時,就想進去看看能不能抓住高柔什麼把柄,結果看到高柔坐在那裡抱著文書睡著了,曹操很感動,解下自己身上的裘衣,蓋在高柔身上,然後悄悄離開。後來,高柔調到司空府,得到重用。
本來被猜忌的高柔得到了信任,而本來被信任的許攸卻被砍了頭。有的綻放,有的凋零,生命就這樣在時光裡流轉輪迴。
許攸是曹操的老朋友,在官渡之戰中又立下殊功,他把自己放在了非凡的地位上,經常與曹操開些年輕時在一起開的玩笑。他對曹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阿瞞,要不是我,你就得不到冀州。”曹操笑著說:“你說對了。”誰願意有人老是在自己面前擺出恩人架子啊,曹操煩死許攸了。許攸對曹操尚且如此,對諸將更是傲慢,諸將都憤憤不平,可是也不敢說什麼,誰不知道許攸是曹操的老朋友啊。一次,許攸經過東城門,忍不住回頭對左右的人炫耀說:“要不是有我,曹家就進不了這個門。”曹操很快聽說了這件事,他不想再忍了,就把許攸抓了起來,審問一番,順手找個罪名,殺了。
許攸的悲劇告訴人們,不管你有多牛,在領導面前都不要牛。
該提拔的提拔,該殺的殺,安定了鄴城後,曹操可以考慮對袁氏兄弟斬草除根的問題了。曹操圍攻鄴城的時候,袁譚抓住機會,先後攻佔了曹操地盤上的甘陵國、安平國、勃海郡、河間國的一些地方,實力大增。本來這時他要是進攻鄴城,雖然不一定收復得了,但是能給曹操添不少麻煩。可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