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董知微生活在經歷的那樣一場可怕的意外之後,卻一直都在發生著不可逆轉的不知是福是禍的變化。
時間回到兩個月前,被送到成都的醫院之後,袁景瑞當即被送進了手術室。傷是真的很重,左手臂斷裂,要了鋼釘。肋骨也有再三根嚴重挫傷,因為之後還用過力氣,如果他再繼續移動,肋骨很可能就會從挫傷變成骨折,進而直接戳傷內臟,一旦開始內部大出血,那就真的很難醫治了。
醫生說這些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了,袁景瑞還沒有醒,尹峰就在病房裡,聽到這裡就說:“那也不用救了,就地挖個坑馬他埋了吧。”
醫生就笑了,“他知道自己情況。”
尹峰哼了一聲,“總算還沒到不要命的地步。”
醫生把話說完了,轉身要走,推門卻發現董知微站在外頭。
她雖然被打過一針鎮靜劑,但也早已經醒了,還被帶去做了一遍全身檢查,除了些微擦傷之外居然真的一點事沒有,醫生們都說是奇蹟。
門一開,兩個男人都看到了她,天已經太亮了,她卻仍是一臉蒼白。
董知微的膚色偏淡,這樣斂容靜默地看成著他們的時候,就更是霜雪交加那樣,連不太願意多看她的尹峰都注意到了,皺著眉頭問醫生:“不是說他沒事嗎?”
醫生遲疑,“是沒事啊,要不再照個CT?”
“我真的沒事了,請問,可以讓我進去嗎?”
尹峰還想說些什麼,醫生卻已經點了頭,還拉著他一起走了。
到袁景瑞醒過來的時候,病房裡已經又有了些暮色。透明的吊瓶就掛在頭頂上方,藥水一滴一滴勻速地落下來,四下安靜,他轉過臉,看到董知微。
她在他的右手邊,趴在床邊上睡著了,臉擱在自己的手臂上,對著他,只露出一半。頭髮有些亂,看上去還是很狼狽。
他也沒有叫她,就這樣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伸出右手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也不管手腕上還插著吊針。
董知微幾乎是立刻就醒了,但又不敢動,擦過自己頭髮的手指像是在她心裡點了一把火,讓她滿身潮熱,可更多的不安與惶恐牢牢地攥住了她的身體,讓她不能移動絲毫。
她要怎麼回應他?她並不是傻瓜,也不是麻木,袁景瑞不知從何時開始對她的注目所帶給她的是一種甜蜜的恐懼。
她不被他吸引嗎?不,她像任何一個面對光的人一樣,無法剋制地想要向他走過去。
她曾以為自己對他抱有的只是排斥、躲避,甚至是隱隱的恐懼,可這一切都在她面對生與死的剎那,被無情地暴露了真相。
她在意這個男人,就如同在意她自己,她不願失去他,就如同她不願失去自己。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改變是從何時發生的,或許是從他在墜崖的瞬間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或許是從他莫名溫柔地碰了她的臉頰,或許是從他夜裡出現在她的面前,帶她去藥店,又在水果攤前低下頭來要一袋雪梨,或許一切還要追溯到更久遠的時候,他在大雪初晴的時晨推開門出現在她面前,又在離開的時候回頭對她微笑。
每一個回憶的細微片段都讓她顫抖,她覺得身體很快就要背叛自己的意志,讓她在他面前軟化,靠向他的懷抱。
她還記得那有多麼溫暖,彷彿這世上的一切都不需要她再做考慮,他會是她最強大的依靠。
可那樣的結果是什麼?她不用猜想就知道。
有些事是可以做夢的,有些事是連夢都不可以做的,袁景瑞之於她,便是這樣。
他把目光投向她了嗎?是,他開始注意她,他對她展露出其他人看不到的溫柔,他對強勢在她面前減弱了,甚至在有些時候露出一些因為用心得不到回應而生出的窘迫來,就在十幾個小時之前,他還不顧危險地救了她。
在冰冷的地獄邊緣,在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夠逃脫厄運的時候,他叫她知微,還在她的耳邊道歉,說:“對不起,你知道我……”
她應該做出怎樣的回應?欣喜若狂?還是淚如泉湧?
不,她什麼都不要做。
因為她能夠做出回答的時機已經過去了,在冰冷的地獄邊緣,在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夠逃脫厄運的時候,她或許可以放縱自己,可是現在一切已經迴歸現實,他們再不是之間只隔著生與死的兩個人,她與袁景瑞,隔著太陽到月亮的距離,甚至比那個更遠。
她不要開始,就沒有結束,她寧願忍受因抗拒而生的折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