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這裡比平地要險許多,車裡有件破襖,您要不嫌棄就穿上吧。”車伕憨厚地笑著,誰讓這名女子付了他不少銀兩呢,多少有些愧疚。
“謝謝。”念玉不溫不火地回答,閉著眼睛,想到即將抵達赤城,見到……嗯,大哥……心情就變得十分愉悅,如果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她早就衝過去找他了,外界的傳言也不知道有幾分真假,不過只要活著,便已足矣。只要人在,便無人可以阻止得了他們的見面,冷風吹來,掀起了簾子,窗外的沙漠都被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顯得十分蒼涼和悲壯……冥念玉凝望著遠處的天空,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
“您家是哪裡的?”冥念玉忍不住搭訕,她不想睡覺,怕醒後一切都變了。
“三重。”車伕趕著馬車,眼角時不時瞄向女人,髒兮兮的臉上鑲著一雙寶石般明亮的眼睛,雪亮雪亮的,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真是麻煩您了,還跟著我跑了趟赤城。”
“不礙事。”車伕爽朗的大笑,說,“因為戰亂,我媳婦一直住在赤城孃家,這回順便接她回家。”
“呵呵……戰爭結束了呢……”女子輕嘆,多了幾分釋懷。
“是啊……結束了呢,以後再也不用擔心韃子騷擾我們了。而且大殿下和二殿下還在商議在僼耘渠的基礎上修建巴冥水渠的事情,相信我們三重啊,會越來越好的。”
“那便好……”
“只是念玉公主……卻是無法再回來了……”車伕遺憾地嘆道,言語中盡是惋惜。
冥念玉聽得一怔,這聲“念玉公主”叫得極為仰慕,像是覺得她是冥國的驕傲。冥念玉垂下眼眸,凝視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想到了剛剛逝去的狄黝然,扯了扯嘴唇,喃喃道:“賀丹願意投降歸順我大冥帝國,她卻執意屠城,這樣的人,又有哪裡值得懷念?”
車伕微愣,突然大聲地反駁道:“這怎麼能怪她……我大冥皇帝因為戰爭而死,死前連具像樣的棺材都沒有運到,賀丹趁虛而入,殺我大冥子民,要說不恨,誰又能夠做到?念玉公主若是不狠下心一戰到底,如何換來現在的四海昇平?倒是她自己,一個女孩家要平白無故地背起了惡人的名聲。”
原本仍沉浸在愧疚中的冥念玉,聽到車伕的話時,不由得放鬆幾分,隱晦了幾日的面容總算染上了幾分喜色,說:“我不與你爭了,好像你說的念玉不是個人似的……”
“當然不是了……”車伕理直氣壯地大聲回道。
“什麼?”念玉愣了片刻,探出頭看著前方。
“念玉公主是神子……”車伕詭異一笑,偷偷摸摸地說著。
“你這是聽誰胡說八道的……”念玉不由得失笑出聲,自己怎麼成了神仙了?
“你沒聽說過念玉出生時是鬼面胎的傳說嗎?”
“這個自然是知道的。”
“鬼面胎並非世人以為的惡鬼轉世,相反,所謂胎記乃封鬼符咒,因為人間太多戰亂神仙才派念玉公主下凡來統一漠北的。你看,現在我大冥的北面算是徹底安定了,版圖可以與南朝相提並論,所以,念玉公主也回到屬於她的地方……”車伕說得繪聲繪色,略顯稚氣,他頓了下,繼續說:“何況,那些凱旋而歸的戰士們都說,念玉公主一點都不醜,說明那胎符已經用過了,捍禦將軍還要在我們三重蓋念玉祠呢……”
又是祠堂……念玉無語著……
“行了行了。”她打斷他,再繼續下去,冥念玉自己第一個受不了,索性阻止他奉承的話語。
暮色已深,總算抵達赤城,當年讓阡陌挖的大坑始終存在,幾名士兵零零散散地查閱著通關條子,念玉坐回車裡老實待著,走到這裡,竟有些近鄉情怯。如果綠娥知道自己還活著,可會恨死了她所謂的騙局。是的,她騙了他們,只有曹阡陌知道她還活著。怕是騙了他們不少的眼淚吧……
車伕是個熱情的北方人,念玉盛情難卻,跟他回家吃飯。走在剛剛修建好的青石板路上,客棧旁、小站裡、茶室間,到處都是人們的高談闊論,頌揚著那些金戈鐵馬,浴血廝殺的勇敢戰士們。冥契一戰完結已有近五年時間,卻依舊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因為冥國勝了,不但勝了,還讓賀丹不復存在,對於經受過幾百年騷擾的北方百姓來說,這無疑是身為冥國子民最自豪的事情。月兒落了,念玉暫住在車伕家裡,此時的大漠,如同一片死寂的沙海。雄渾、靜穆,板著個臉,給人一種單調的顏色,黃色、黃色,永遠是灼熱的黃色。隨著夜的來臨,每一粒屬於大冥的沙都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