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天的相遇,她或許已經暫時忘了麻生,忘了柳生,忘了那些曾經的不甘,甚至忘了自己回到這個時間點時最初的打算。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所謂的釋懷,竟然是如此平淡的一件事。
麻生正抱起雙膝對周圍零散的幾個架著畫板描繪沿河風景的孩子笑著說些什麼,夕陽在他們周身鍍上溫柔的金色。十年後時間點突然闖入她生活的麻生,十年前曾經張揚霸道的麻生,如今坦然接受一切變故並不願屈服於命運的麻生,以及此刻包圍在孩子中表情溫和的麻生,這些各不相同的形象疊在一起,讓藤川涼幾乎無法辯清哪個才是麻生的真實。想這些的時候她竟鬼使神差地徑直向麻生走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相隔不到三米時麻生似乎終於發現了身後的動靜,她回過頭,順著逆光的方向打量了對方片刻,高興地笑了:“藤川同學,好久不見。”
藤川涼回覆以微笑,有些進退不得的尷尬,但最後還是選擇壓平裙角在麻生身邊的草地上坐下,“兼職麼?”
麻生搖頭,“並不是,這些都是附近繪畫速成班的孩子,常會出來寫生。我也只是偶爾會來看看。”
說這些的時候一個矮矮的男孩子順著河堤小跑上來將剛完成的畫遞給麻生看,油性蠟筆塗抹出的河邊夕陽,雖談不上精緻也毫無章法,但孩子出於本能的真實筆調卻也觸動人心。麻生看畫的同時那男孩子則神秘地湊到藤川涼耳邊:“香織姐姐幾乎每天都回來噢~”有內容有音量的悄悄話,說完便在麻生出聲前迅速拿回畫紙,咯咯笑著踩著草皮跑開,直到絆倒在傾斜的河堤上。
“拓實,都說過別跑那麼快的……”麻生急急地站起身,卻又看那男孩子立刻滿不在乎的跳了起來,“香織姐姐你又弄錯了,我是拓也,哥哥在那邊!”他指向不遠處一個和他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男孩子,擠了個鬼臉,但顯然並沒有生氣。
麻生哭笑不得,“你們是雙胞胎,我怎麼分得清!”
叫拓也的孩子不依不饒:“哥哥右臉上有痣,我沒有!香織姐姐以前分明認得清的!”
麻生轉頭對藤川涼聳肩,“小孩子就是這麼較真。”說著兩個人一同笑了起來。
融洽至詭異的氣氛,如果是從前的藤川涼,或許根本想都不敢想。
過不多久夕陽就消失在遠處層疊的樓房中,整座東京都逐漸被黑夜籠罩。
遠近處的燈火一盞一盞亮了起來,孩子們開始收拾畫板回家,藤川涼也驚覺自己已經耽誤了時間,為防止到家太晚只好改去最近的超市。離開河堤後她與麻生同走了一段路,起初不禁有些尷尬,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但當她側過頭,發現麻生臉上新戴起的眼鏡後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麻生,你是什麼時候……?”後半句沒有說下去,但看麻生淡然的表情顯然已經明白對方要說些什麼。“這個啊,”她指指自己,絲毫不打算迴避的樣子,“最近視力降得厲害呢,真傷腦筋<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藤川涼沒有多想,只是附和著笑了笑,“也不錯,看上去很可愛。”
經過下一個道口的時候她們互相道別。藤川涼去超市,麻生家則在另一個方向。
走出幾步藤川涼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轉過身,好在麻生也沒有走遠。路燈將她的影子拖得老長,夜幕中她的身形顯得有些瘦弱。“麻生,”她叫對方的名字,然後在麻生回過頭後連忙發問,“我想問你,六月的時候,在臺場的餐廳和你在一起的,是誰?”直截了當地切入,只因為藤川涼估計麻生此時早已忘記她曾問過同樣的問題,在高尾山的神社前,而彼時麻生的回答是徹頭徹尾的謊言。藤川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再問一次的衝動。但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這一次的麻生非但沒有對這個一模一樣的問題產生絲毫驚訝,反倒大方地坦承:“藤川同學看到了麼?”她笑道,“那個啊,是池田先生,父親的故友,幫了我大忙呢。”
——『是,託池田先生的福。』
學園祭之夜黑暗的三號館,麻生的電話內容歷歷在耳。而如今這兩條線索終於串成一線。但所謂的大忙,所謂的託池田先生的福究竟指什麼,藤川涼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儘管她知道這些天來學校裡的女生們對麻生的欺負已經日益減少——就像她曾認為無法輕易消除的怨恨;而麻生的表情也比原先更加柔和,也逐漸變得開朗愛笑——或許那才是她原來的樣子。可關於麻生現在的生活,麻生經歷了什麼,麻生與柳生在重逢之後又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