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過獎了。”鳳謙和而誠懇地說,“不瞞你說,我念法律只是為了子承父業,其實談不上有太多興趣。所以從法學院畢業時我有些迷茫,不知道未來能夠做什麼。我不願依靠父親,但我又太年輕,缺乏經驗,因此也沒有自立門戶的可能。正當我打算去大型事務所碰碰運氣時,跡部先生找到了我,問我願不願意為他工作,以顧問團一員的身份。我很幸運。跡部先生是我的學長,他是個非常好的人,一直都十分照顧身邊的所有朋友。”
藤川涼不自覺地流露出笑意。不僅為風對她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敞開心扉感到意外,也會跡部令人熟悉的行事作風感到理所當然。
鳳的行程不允許他們再有更多交談,而他那高壓且快節奏的工作生活更讓他所保持的那顆正直善良的心顯得格外珍貴。藤川涼站在街角,目送他的車遠去。隨著目光的延伸,近處神態溫柔、手提購物袋的家庭主婦,臥在便利店門前、等待主人歸來的大型寵物犬,某間民居門前三兩成群、大聲商量去哪裡打發時間的小學生,街邊花園的沙地和蔥鬱茂盛的樹林,以及道路盡頭熱鬧繁忙的電器行,秋日早晨的陽光為目光所及的平凡的一切鍍上溫柔的淺金。
即使離開了近三年,但對藤川涼而言,比起東京,橫濱這座城市才更令她有一種歸屬感。
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無論過去三年裡經歷的一切是真實或是幻覺,現在都已經到了夢醒的時刻。但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也在提醒著她,與鳳的相遇是一次巧合,也可能是一種來自命運的奇妙暗示。她依然能夠從目前所處的世界中尋找與十年前那個世界的聯絡,同樣的人行走在不同的時間線裡,百轉千回,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聚或錯過。
藤川涼權衡再三,作出了選擇。
“我從沒聽說過你在那裡有特別好的朋友。”樹對她推遲美國之行,臨時改道英國的決定感到不解,“你真的打算一個人去?說真的,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藤川涼早有準備,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了他。
再次踏上蘇格蘭的土地時,藤川涼並沒有預先想到的那樣激動或傷感。事實上她平靜極了,就像個普通的外國旅客。她在網上向當地人租到了一間公寓,設施齊全,坐落在與跡部家莊園相鄰的那個懸崖上的郡。公寓的主人恰巧要去法國探親一陣子,因此正巧能讓藤川涼入住三週。
那是個好脾氣的中年婦人,未婚,終年與兩隻貓為伴,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她們在她出發去法國前在公寓碰面,她將她的家、車與貓一起託付給了這位來自遠東的異鄉人,告訴她家居品的擺放位置,需要注意、不能隨便觸碰的古董茶具,每天給貓餵食的時間,附近的市場、酒吧、加油站和其他生活設施,以及一些知名或是值得一去的旅遊景點。
藤川涼認真地聽著,不時在地圖上作記號。女主人家的兩隻貓趴在她身邊的沙發上,一隻在打瞌睡,另一隻調皮地用前爪撥拉她的衣角。
三週的假期安寧又閒適,只是天氣比起橫濱陰冷不少,並時不時下雨。就連女主人都曾經疑惑,藤川涼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前來旅行,但藤川涼沒有正面回答,她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每天早晨藤川涼都會開車出門,偶爾也會帶上兩隻精力過剩的貓。她橫穿小鎮,沿著懸崖後的路往前開,穿過樹林,橋樑,湖泊,山坡和一個又一個的小鎮,沿途閱盡風景,似乎是想從中撿拾一些留在十年前那個冬天的回憶碎片<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她並沒有去刻意尋找跡部家的莊園,因為她並不奢望能在這裡與他巧遇,也可以預料莊園周圍戒備森嚴,防止陌生人進入。只是在一個傍晚她偶然路過了坐落著跡部曾就讀的學校的那個山谷。那是個美麗的傍晚,空氣溼潤清新,竟意外地沒有下雨。夕陽西下,天色越來越暗。遠處山巒間殘存的太陽光線像一道撕裂的傷口,空中漂浮著貂子皮似的雲朵,灰撲撲的,輕盈而柔軟,順著風向朝懸崖的方向靠攏。
藤川涼在山坡旁停車。從她所處的地方向下看去,眼前所見的一切都與十年前的那個冬季如出一轍,彷彿昨日重現。那些年輕的男孩們在校園裡奔跑走動。他們穿統一的高階山羊絨制服,渾身散發著新鮮的朝氣。而在他們的背後,巍峨的古堡校舍聳立在那裡,任綠色藤蔓在它的身上肆意爬行。十年甚至是更久的歲月都不會在它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時間在這片土地上似乎失去了效力。
迎面而來的冷風裡混雜著那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