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比港口的更近也更盛大。他們所處的位置恰巧是高處,從那裡能清楚地看見點亮夜空的焰火及燦爛火光與停泊在水面上的大小船隻在水中的倒影。那些豪華的私人遊艇也在舉辦著派對,身穿華服的賓客手持酒杯從視窗抬頭張望,或是登上甲板朝夜空眺望。
眼前的一切彷彿是對稱的畫,讓人無法分清哪端才是現實。
而在這裡,所有的建築都是古老的——酒店,皇宮,橋樑;所有的交通工具也是古老的——馬車,老爺車,貢多拉和經典式樣的遊艇。就連從酒店大廳傳來的二十年代歌曲都在空氣中震顫出足以模糊時間的波長,讓人無法分清自己所處的到底是真正的現在,還是七十年前的威尼斯。
焰火持續了十來分鐘,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酒店大廳裡的人也發現了外面的動靜。有人推開了門窗,冷空氣灌入室內的同時,從中溢位的樂聲也變得更響。
奼紫嫣紅的火光下,樂聲的加入也讓遊艇上和聚集在聖馬可廣場上的人群更加雀躍,有不少人開始隨著《Let's do it》的旋律翩翩起舞,熱鬧的場景彷彿是二月狂歡的一次預演,並且更加奢華和浪漫。
——Some Argentines without means do it
——People say in Boston even beans do it
——Let's do it let's fall in love
“我們或許也應該跳一支舞?”藤川涼回過頭,看著從大廳逐漸向噴泉所處的草坪蔓延的舞姿搖曳的人群,不禁半開玩笑地說。
“剛開始我有這麼想過,不過你的主動讓我意外。”
“真的嗎?”
“是的。你不像這樣的人。”
“但我可以變成那樣的人。”她站起來,迎著跡部充滿笑意的目光,感受著自身由胸腔傳遞到骨膜的心跳聲,居高臨下地雙手攜裙,左膝微屈,作出十分誠懇的邀請動作。
跡部沒有動,只有眼神朝下斜了斜,像是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你的鞋怎麼辦?”他冷靜地說,四周洋溢的浪漫和快樂的氣氛並沒有讓他忘記剛剛在樓梯上的那次可笑的失誤,“你打算光腳跳?”
“你介意?”藤川涼反問道。她失去了一隻鞋,因此只能赤腳踩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當她試著走下石階,來到高臺底端的那片草坪上時,她幾乎沒法提起腳跟,靠早已凍到發麻的的前腳掌保持身體平衡。
“我無所謂……大概。”跡部說:“這太奇怪了。丟了鞋還想跳舞,你以為你是Cinderella?”
他說著看似嘲諷的話,卻還是順從地跟隨藤川涼走進草坪。那裡的草早已枯黃,泥土露在外面凍得發硬。但或許是不久前剛下過雨,有些地方踩上去還軟綿綿的,那種微妙的觸覺倒也不叫人感到噁心。
“當然不會,你說反了。”藤川涼說。
灰姑娘在與王子共舞后才丟了鞋。而比起她,藤川涼倒更希望自己是那隻水晶鞋<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至少在魔法消失的時候,馬車變回了南瓜和老鼠,僕人變回了狗,華服變回了帶補丁的圍裙,在舞會上出盡風頭的美麗女孩變回了廚房裡灰撲撲的廚娘,只有被遺落的水晶鞋沒有變。
它依然是它本身,在任何時間和場合都能保持自我。
空中的焰火依然在繼續。越來越多的人不畏寒冷湧上了酒店露臺和噴泉後的花園。藤川涼笑著作出第二次邀約,這一次她換了一種更復雜的姿勢:她併攏雙腿,雙手背在身後,然後在將右手繞身體劃過半個圈的同時邁出右腳,收回右手橫放在腹部,同時朝跡部伸出右手,虎口朝上。她省略了一些步驟,但這仍舊是典型的男式起舞方式。
“假如你再那麼猶豫,我們大概需要考慮由誰來跳女步了。”
跡部握住她的手,朝上抬至下巴的高度。“別開這種可怕的玩笑。”他這麼說。
他們跳了三首曲子長的時間。起初還有些侷促,但周圍越聚越多,環繞著他們搖曳起舞的人群使這支舞不再那麼突兀。
由於藤川涼缺了一隻鞋,他們的配合既不輕鬆也不默契,舞會前的舞蹈補習被忘得一乾二淨,到後來他們越發頻繁地踩腳踉蹌,體溫回暖,精神放鬆,原本的拘謹一掃而空。之前偷偷在宴會時攝入的酒精透過血液迴圈湧上大腦,於是互相又開始為了男女舞步的順序爭論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