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威嚴的巨大石人。
郭明達不止一次聽桑斯拜說起過,幾百年前,在這塊廣袤的草原上,曾生活著烏孫、塞人、乃蠻等族群,他們在這裡牧牛放馬、抵禦外侵、飲酒高歌、繁衍生息,過著並不富足,但卻寧靜的生活。為了感念上蒼的厚愛,人們懷著一顆恭敬而虔誠的心,在這裡樹立起這個石人,作為庇佑草原子民的守護神。
凝視著巨大的石人,讓人彷彿步入了令人蕩氣迴腸的歲月長河,又好像在翻閱一部厚重的時代畫卷。星移斗轉,滄桑鉅變,牧人們一代一代,在這裡流徙融合,生生不息,成就了多少橫刀立馬的英雄偉業,敘寫了多少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呀。那個遠嫁烏孫的細君公主抒寫的“穹廬為室兮旃為牆,以肉為食兮酪為漿。”的詩句,或許就是在這裡琢磨出來的呢。
沿著山谷一路往北,臨近黃昏時分,總算看到了幾頂白色氈房。牧狗們聽到馬蹄聲,大老遠就汪汪地迎了上去。
阿斯哈爾從氈房裡出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來,一手拽住馬韁,一手把郭明達扶下馬背,興奮異常地說:“國民黨,我的好兄弟,你總算來了。”
“黑哥哥,加克斯(哈薩克語:好)嗎?”郭明達隨口縐了一句剛學會的哈語。他漸漸發覺自個兒搞笑的本事也並不遜色。
“加克斯,加克斯。” 阿斯哈爾有點疑惑,這個過去連一口酒都不敢喝的傻小子,這才幾天沒見,怎麼就一下如此老到了呢。
庫爾遜塔貼從帳篷裡出來,笑咪咪地衝著兩位客人不住地招手。三隻牧狗興奮地搖起尾巴圍攏上來,家裡來了客人,不就有骨頭啃了嘛。
郭明達按照哈薩克禮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塊,塞進塔貼的圍裙兜裡,小不點兒們見狀一擁而上,塔貼一隻手捂住裙兜,另一隻手摸出一粒糖,打發走一個,然後再掏出一粒,又打發一個,孩子們得了糖果,歡天喜地地散開了。塔貼這才騰出空來,拉著郭明達的手說:“我的孩子,是胡大讓你來到草原的嘛,謝天謝地,要不是你呀,我老婆子恐怕活不到今天。”
阿麗亞搶先一步,說:“塔貼,郭大夫是漢族人,人家漢族信阿彌陀佛。”
“噢?那、那準是胡大和那個叫什麼阿彌的商量好的唄。”老太太隨機應變的一句話,把大傢伙都逗樂了。她自己也甚為得意地捂住乾癟的雙頰噝噝地笑。
阿斯哈爾的氈房,搭在山谷開闊的平地上,氈房的圍氈是一水兒的白氈子,顯得十分潔淨,圓型的木柵欄上掛滿了做工精巧的花氈,花花綠綠的被褥齊齊整整地碼成一堵牆,掛在氈房中央的鏡框裡,毛主席穿一身軍裝,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揮手致意,老人家面色紅潤,神態安詳。氈房的右邊擺著一張掛著粉紅色圍帳的木床,一看便知,那是小倆口的安樂窩了。氈房跟前有一眼清泉,泉水咕嘟咕嘟地往外湧,泉水形成一條小溪,彎彎曲曲流向開闊的草灘。
約莫一碗茶的功夫,小鬼頭阿萊就馱一隻白身子黃頭的羊羔回來。羊羔四蹄亂蹬,大尾巴忽悠忽悠的。阿斯哈爾挽起袖口,像擺弄一隻小雞似的,把羊羔的四蹄捆在一起,羊頭朝東,默默唸叨幾句,大意是感謝胡大賜於我們食物。哈薩克人信奉依斯蘭教,他們從不吃沒有放血的牲畜,認為不放血的畜肉不潔靜。
訊息如風。
不一會兒,臨近的牧戶就都知道阿斯哈爾家來了客人。眨眼之間,氈房外就栓了十幾匹馬。郭明達儼然成了主人,他忙不及跌地挨著個問好、握手。
一壺奶茶還沒喝完,主婦就端著冒了尖的圓盤子上來了。郭明達聳聳鼻翼,不動聲色地嚥下幾口口水。阿萊肩上搭條毛巾,一手端個盆子,一手提個水壺,依次讓客人們洗了手。
飯前的禱告開始了。阿斯哈爾說聲:“額明!”人們全都伸出雙手,將手心向上,面色也隨之莊重起來。接下來該是主客念禱文,郭明達一點也不含糊,他開口便說:“祝願我們的牧場年年都有好收成,祝我們的生活年年幸福美滿,祝塔貼健康長壽,祝我們的小巴特爾茁壯成長。”
眾人同聲附和:“阿拉哈克布林!”並雙手撫一下自己的臉。
莊重而簡短的儀式結束後。阿斯哈爾簸笈般的大手抓過羊頭,先把羊的右耳削下遞給阿麗亞,又從羊臉頰上削下一片肉,雙手遞給郭明達。 羊耳朵要給年紀最小的客人吃,而羊臉頰上的那塊肉,主人必須得敬獻給最尊貴的客人。
哈薩克人吃肉有不少規矩,什麼樣的人來作客,上什麼部位的肉,那都是有講究的。如果不懂其中的禮數,一不留神,你把招待女婿的脊骨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