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此刻。一隻溫柔的手在火海里撫摸他的髮梢。瑞、瑞……他聽到那無法從喉嚨裡發出聲音的人,從胸膛裡不斷髮出無聲呼喚。他在呼喚他的名字,在火海里呼喚他的名字,在生命的起點與終點呼喚他的名字。
那呼喚,比咆哮的火焰,更加懾人魂魄、震顫心絃。
讓那呼喚,吞噬他吧。
☆、你的全部
人聲,腳步聲,鳥鳴聲,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所有聲音很輕,很遠,停留在耳畔的是安靜。陽光照在房中,在安靜裡燻出暖暖的醉意。
紀言睜著眼睛,愣怔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在一間很整潔的病房裡。
門被推開。
身穿白裙的護士端著藥瓶走進來,看見紀言,甜美地笑道:“紀先生,你醒了?”
紀言想說話,一動嗓子,發現是啞的。
“你的嗓子被煙嗆傷了,說話會有些難受。”護士解釋,換好藥瓶,倒了杯水給紀言,“先喝點水。”
紀言接過杯子喝了。溫熱的清水潤進喉嚨,好過了不少。
“現在覺得怎麼樣?”護士笑著問。
“好些了……”聲音還是很沙啞。
“別擔心,多休息,多喝水,嗓子很快就會恢復的。”
“謝謝。”
“不客氣。”
護士往門口走,又想起什麼,站住腳,環顧一圈。
“咦,連先生去哪了?我每次進來都見他陪在你身邊,怎麼這會兒不見了?”
紀言在住院樓外的小花園裡找到了連軼。
隔著樹木,連軼坐在木製長椅上,身側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紀言亦十分熟悉。
本來以為再也無法看到了,可突然間,他又出現在紀言眼前。
就像遊戲裡的“Game Again”。
可是人生不是遊戲,人的生命,也不像遊戲那般可以輕易的結束和重啟。
就像蘇瑞,葬身火海,永遠地消失了。
紀言看著兩人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填滿複雜情緒。
兩人都在抽菸。
繚繞煙霧裡,紀言聽見韓以風問:“這麼說,你打算帶他離開S城?”
連軼回答:“太多人認識我們的臉,上街都很麻煩。我想帶他去歐洲,那邊不會有人打擾我們。如果他願意的話,我給他聯絡所大學,他可以學他喜歡的東西。”
“你父親的家業,你真的不打算繼承了?”
“對。”
“帶種。換做我,不可能為他放棄韓家。”
“可你為了保護他,差點喪命。”
“一時衝動罷了。”韓以風抽了口煙,“再給一點時間,我肯定不會那樣做。”
“很多時候,人是沒時間考慮的。”連軼淡淡地道,“下意識的,就會做出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韓以風默然。過了一會,他把煙扔到地上,拿腳踩滅了,起身道,
“我該走了。”
“不看看紀言嗎?”
“什麼?”
“你不是來找我,而是來看紀言的吧。”
“……不必了。”
“他就在你身後。”
“嗯?”韓以風下意識的轉過頭。同一時間,連軼也站起身,面向了紀言。
紀言偷聽被逮個正著,大感尷尬。兩雙眼睛,四道視線,全部集中到他臉上。
紀言撓撓頭髮,“呃”了一聲,然後詞窮了。
苦思冥想半天,才擠出句不大合時宜的話:“韓以風,你沒死啊。”
這句話果然讓韓以風額頭的青筋挑起:“你很希望我死啊?”
“不是不是。”紀言忙道,“那時候看見子彈都打你胸膛了,我以為……”怎麼說怎麼彆扭。
“沒打進去,我穿了防彈背心。”韓以風不耐煩地避開紀言視線。
“那你襯衣怎麼淌滿血?”
“啊?”
“我看見你襯衣上都是血。”紀言正兒八百地把手壓在韓以風胸膛上,“就這兒,絕對沒看錯。”
韓以風像被針扎到了似的,瞳孔收縮,往後猛地退一步。
紀言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韓以風臉色變了變,半響,乾乾地道:“別碰我,胸口有傷。”
“對不起對不起!”紀言十分歉意地收回手。心想輕輕一碰反應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