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曰: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德。
甲
羑里本是朝歌城邊的一個小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裡變成了專門囚禁重大犯人的地方。小村周圍修了重重營柵,一直接連到朝歌城牆,中間有通道與城中直通。一千衛士日夜在此守衛,每天早、晚兩次,都有官員從城中過來檢視。
被囚在羑里的人,都是商王親自下令關押的重要人物。除了商王本人,任何人都無權釋放。若是囚犯逃走,羑里這一千衛士,連帶當日負責檢視的官員,都是殺頭株族的重罪。因此,每一天他們都是戰戰兢兢,堅守崗位,不敢有絲毫懈怠。
羑里的囚犯也知道自己絕無機會逃脫,只能等待商王開釋,但這點希望根本就沒把握。因此,大部分囚犯都是鬱鬱寡歡,或裝瘋充傻,或僵默如死。他們之中有些人,已經在這裡呆了十幾年。
正文 黃金卷二(90)
不過,在囚犯之中卻有一個人顯得十分平靜。
他的平靜是有道理的。因為他是西歧姬昌。他除了政治上的地位,還有的就是占卜的本領。排卦演易,推算吉凶,他一向頗為自信。
不久前,他被關進來的時候,就為自己演算過。按卦中預示,他不會有性命之憂,只是將會有七年之災。此後,每隔幾天,他就再演算一次,結果仍然大同小異。於是姬昌安下心來,不慌不忙,準備把這七年時間慢慢熬過去。
但是他每天也沒閒著。推演易卦,成了他打發時間的惟一方法。以前在西歧整日忙碌,沒有多少時間來研究易術,現在有了空閒,終於可以細細鑽研這門學問了。而且他越是鑽研,就越覺得其樂無窮,中間奧妙實在是精彩之極。
這一天,姬昌早晨起身,洗漱完畢,便整理衣冠,站到囚室正中。像平常一樣,他面容嚴肅,向東、南、西、北四方各拜一次,雙手舉過頭頂,低念道:“敬聆天機,不敢褻瀆。”
之後,他就坐在草蓆上,揀了五十根草棍,開始每天例行的晨佔。
他靜心片刻,取出一根草棍放到一邊。然後閉目默禱,在心中默唸今日的問題。之後,他隨手把四十九根草棍分成兩堆,從右邊堆中取出一根夾在左手無名指和小指之間,然後開始四根四根地清數。數到最後剩下的餘數,他就用草棍在旁邊的地上記下來。
這樣的過程持續了一段時間。姬昌完全陷入近乎失神的狀態,專心擺弄草棍。朝陽從小視窗射進來,照上他披散的長髮、寬鬆的袍子,以及平靜安祥的面容。
十八變之後,姬昌緩緩抬起頭。占卦已經結束,旁邊的地上畫出了卦形,現在是該推演的時候了。這一步,才是佔算最關鍵的一步。成卦之法人人都會,但是出了卦之後應該怎麼解釋,解釋得準不準,那就完全看占卜者對易佔的理解是否精深,經驗是否豐富,有時還要用本身的靈力輔助,才能感應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姬昌盯著卦形沉吟良久,左手拇指不時在其他四指的指根、關節、指尖上依次輪點,忽順忽逆。最後,他神情微變,發了一會兒呆,忽然站起身,走到柵門旁邊。
“兩位,請問王宮中最近有什麼動靜嗎?”
外面的兩名衛兵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姬昌自來之後,一直十分安定,不哭不鬧不惹事,衛兵們對他都頗有好感。不過,出於小心,他們還是不敢隨便和囚犯搭話,生怕惹上事端。
“我是說,王上是否又接納女子入宮了?”
其中一名衛兵略帶驚愕地看看姬昌。這人可也真神了,宮中的事,他怎麼會猜得到?難道又是算出來的?
衛兵想起姬昌剛來的時候,那天姬昌只向他看了一眼,就說他兩天內有破頭之災,要他小心。他聽得十分氣憤,當時就把姬昌罵了一頓。卻不料,第二天他就從臺階上跌下來撞破了頭,休養了好幾天。後來他知道這個新囚犯竟是有名的姬昌,立即對姬昌產生了幾分敬畏。早聽說西歧姬昌精於佔算吉凶,想不到竟是真的。
這種人物,最好還是好好對待,對自己說不定有好處。
想到這裡,這名衛兵向姬昌點點頭。“是啊,王上聽聞冀州候蘇護之女蘇妲己美若天仙,又逢冀州候反叛,所以便以蘇妲己進宮為條件來釋放冀州候。聽說,那蘇妲己一進宮就被王上封為妃子。享受恩澤不盡啊!”
姬昌沉吟了。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曾經遇到蘇妲己所升騰的不詳之感大概已經在逐漸印證了。深深嘆息。蘇妲己跟他的大兒伯邑考乃兩情想悅。雖然當事人並沒有說什麼,但妲己在西歧的那些日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