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剛過,老祖宗突然陷入昏迷之中,醒少睡多,整日迷迷糊糊,漸而不醒人事。
天朝二十九年一月十七日,與老祖宗有著六十八年主僕情誼的珏姑姑於深夜逝,天帝念其往日照養之恩,命人將其厚葬,並不許任何人告知老祖宗。
天朝二十九年一月二十三日,四皇子率隊回都,龍旌鳳翣相迎,天帝立於城門,七皇子代為城下犒賞軍士。傳聞道旁百姓排出千里長龍,迎生者喜泣,迎傷亡者悲慟而哭。大家大笑者有,大哭者亦有。
玉琬因為級別身份不同,所以不能出紅牆至朝外觀賞熱鬧。不過,十九不在佇列,對於她來說,去不去看沒什麼區別。
轉眼間,離大軍班師回朝又過了一日。老祖宗的病情越來越重,太醫束手無策,玉琬也感覺自己無能為力。她手裡捧著乾淨的衣物,準備給老祖宗送進房去,卻聽到裡邊傳來男人成熟爽朗的笑聲。
“老祖宗,您得長命百歲,我府裡的小妾剛生個兒子,您得看著小輩們長大才行。沒了老祖宗的祝福,那些小傢伙肯定不高興。”
“呵呵呵!”老祖宗笑。
玉琬立在門外,沒有進去打擾,連帶著其它要進去的宮女也被她拉住。
“姑姑,誰在裡邊?逗得老祖宗這麼高興?好久沒聽老祖宗這麼笑了!”其中一個小宮女探了探腦袋,心中好奇。
“可能是哪位皇子回來了吧!”玉琬猜測著說。
“哪位皇子?會不會是四皇子?”
玉琬搖頭表示不知,對於這個話題,她不感興趣。
“老祖宗多保重,四兒先回去了,明兒個再來給您請安。”
“嗯。好!去吧!好好輔助你父王。”
大家聽到裡邊禮辭的聲音,一個個站好,埋首退至一旁。
“玉琬吧?”來人在玉琬面前停下。
“奴婢在。”
“你跟我來吧,十九弟有東西捎給你。”果然是四皇子。
玉琬跟著他的腳步,兩人來到小河邊。玉琬手裡絞著絲帕,心裡想著十九的禮物,可對眼前之人仍感覺有些畏懼。
“抬起頭來!你以前不是挺膽大的嗎?敢獨自一人跑到我府上侃侃而談。”
提起往事,玉琬無奈地蹙動幾下眉頭,不敢反駁,唯有順從他。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四皇子那帶著笑意的眼睛。面板黑了不少,原本白皙的臉龐已被新的顏色取代。玉琬細察他,發現他比以前更威嚴了。剛毅的臉上很平靜,深邃的目光透著成熟,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前更加穩重。果然,戰場是一個能讓男人迅速成熟的地方。她開始期待十九回來時的模樣。
“怎麼?對你看到的還滿意?”四皇子戲笑,他發現眼前這個讓他兄弟牽腸掛肚的女人真的有她的可愛之處。
“奴婢該死!”玉琬埋首,平平淡淡地告罪。
“得了得了!看起來就假。看來啊,你是吃定我不會處罰你。”四皇子斜側身子,伸手將一柄精緻的短刀遞上。“十九弟給你的!”
玉琬行蹲禮接過,心中有些迷惘:這傢伙,送刀給她幹什麼?
四皇子似乎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帶著幾分吊兒啷噹解釋:“別小瞧這把刀,這刀上還沾了十九弟的血。它是判軍領隊的寶貝,十九弟把他治住了,奪得這把刀,不!應該說是戰利品!可自己也因此受了傷。”他說話時,自始自終都望著遠處的河面。他說得輕描淡寫,可玉琬知道,那是非常兇險的事情。尤其當她知道刀上面還沾著十九的血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將刀按回胸口。
“你在我面前倒很坦白!”四皇子斜覷她。
“那是因為,奴婢知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您,尤其是在您出征回來後。”
“喔?是嗎?你恭維人的本領和你裝傻充愣的本事一樣厲害嘛!”
玉琬笑,稱謝:“總之,謝謝您!”
四皇子坦然大笑。
“不想聽聽我們打戰的故事?”
玉琬毫不猶豫地答:“想!但奴婢更想聽十九殿下回來後親口跟奴婢說。”她說這話時,臉上帶著幾分調皮。出征回來後的四皇子讓她很安心,她相信十九的眼光,也相信他託付的人。儘管,這個人在下一刻會變成什麼嘴臉,她完全沒有把握。四皇子太聰明,太狡猾,玉琬自知騙不過他,所以她乾脆以最坦誠的姿態面對他。
“你很聰明!”四皇子收起嬉笑的嘴臉,評價。
“至少比我想像的要聰明!”他又補充。
玉琬只笑不言。